他眉梢一挑,嘴角微扬,从容地将目光投向这场辩论赛的对手,静待对方发言。然而,温寒却错开视线,缄默着往吧台放了两小碟饼干,示意二人享用。
这份缄默持续良久,直到杯中冰块彻底消融。
乌善小清楚,男人没词儿了,正在绞尽脑汁如何驳倒自己。世间并无双全法,凡事都没有完美答案,但他仍坚持自己的观点。
他因压制了这只大灰狼而沾沾自喜,十根雪白的手指在大理石台面弹动,优雅惬意地往后一靠,而后一头栽下并无靠背的吧椅。
哐当——像翻了身的乌龟,四脚朝天。
温寒惊慌失色,单臂一撑,竟然直接从吧台后跃出,动作迅捷无比。
“受伤没有?”他扶起仰卧在地阵阵发懵的笨鸟,忧心地上下打量。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像摸骨似的,从天灵盖一直摸到脚后跟。
“嘶……哎呦……”乌善小被摔得有点迷糊,又被摸得有点躁热,竭力用玩笑挽回颜面,“急什么,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躺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预告:小小的劝导会起作用吗?
第40章 你的眼睛,对我冒绿光
高个儿女生忍俊不禁,柔声问:“有没有头晕?小心颈椎受伤。尾骨也很脆弱,很多人摔倒后屁股疼却不当回事,疼得不行才去医院,结果发现尾骨骨折,耽误了治疗。”
“应该没事,我可皮实了。”乌善小打了一节八段锦,以展现躯体性能强劲。随后笑着问:“你学医的?”
“不,我没念过大学。我在SPA会所做按摩技师,略懂一点。”也许是曾被误会过,她低声补充,“正规会所。”
她想了想,掏出两张名片,顺势推销起自己:“平时想放松就来我们店,找我,我叫小敏,是12号。我想多上钟,攒点钱,出去走一走。”
“好,相逢就是缘,我有闲钱时一定去。”乌善小接过名片,放在脸边扇风,随手递给温寒一张,“我猜,你对象是你客人?”
他状若无意地提起,试图勾起她的美好回忆,也许过一会儿就和男友坦诚相待,和好如初了呢?
想起恋人,小敏的眼睛倏地亮了,转瞬又如消逝的流星般黯淡下去。
“嗯,在工作时认识的。他公司发福利,是会所的体验券。”她垂眸看向自己的一双大手,“我给他按摩时,不小心把他肋骨按裂了,就这么认识了。”
“真有缘啊,唉,这样分开真是太可惜了。”乌善小有意无意地煽动她的情绪。
“缘分?这不是事故吗?”温寒用玩笑的口吻泼冷水。
“这是故事。”
女生大笑,瞄一眼手机:“很高兴跟你们聊天,我心情好多了。时间不早了,我得早睡,不能熬夜,拜拜啦。”
她起身,如同一棵拔地而起的树。乌善小仰望着她,微笑道别,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的窝,就搭在一棵高高的树上。他相信,经过自己的一番开解,她必定会重新审视分手的决定,和男友把话说开。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阔步走向大门的同时接起电话,语调冷硬无情:“不是告诉你别再找我吗?我跟别人好上了。对啊,我就是这样的女人。为什么?我都说了,你太矮了,我不想一直低头跟你说话,会得颈椎病。”
“给我点时间,我练习踩高跷可以吗?”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隐约可闻。
“一个大男人,哭咧咧的,烦死了。”
乌善小目送女生离开,发现自己的话一点作用都没起,徒劳口舌。看来,她心意已决,那就说明……这果真是个大单!干好了,能拿百分以上!
他喝了口苏打水,带着一丝兴奋盘算下一步棋,目光落在指间把玩的名片。一个完美的计划在脑海中浮现,初具雏形。
哈,谁说鸟儿头脑简单?我就有勇有谋。他面露得色,感觉尾骨发痒,差点把尾巴露出来。
“你打算插手人家的事?”温寒唇边浮起笑意,一眼看透他的念头。
“没啊,她都那么坚决了,我怎么管?”乌善小若无其事地摩挲玻璃杯,他要秘密行动,才不会给对方拆台的机会。
“还是别管了,我已经看到,目前的状态,就是这件事的最优解。”温寒倚在吧台里,往口中丢了块饼干,“离开小敏,那男生大概率会有很圆满的人生,儿孙满堂,为世界贡献一大票生产力和劳动力。而小敏呢,情绪波动小,对身体也有好处。如果继续相爱,男生将来大概率会终身不娶,成为一个伤心的老光棍儿,对世界的贡献微乎甚微,还会拖累社会。”
“你的话,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乌善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因为头顶中央空调吐出的冷气,而是因为男人冷漠的分析。
“没办法,这就是平衡政策,要用理性思维去思考。”
“我辛辛苦苦修炼成人,就是为了体味人情冷暖。”其实,不怎么辛苦,毕竟他是被神女泪砸了头便有了慧根。
“你可以去做点对社会发展有助益的事,我肯定不会插手。比如,帮助创业者实现致富梦,修缮孤儿院、敬老院,修条高速公路。”
“啥,你看我像不像高速公路?!”乌善小抬起胳膊夹着耳朵伸直,假装自己是条路,心想:我有那能力,还至于开个小店,做活动都要精打细算吗?
他继续说:“现在,我只想让小敏和她男友遵循本心——啊,当然啦,也只能想想。唉,顺其自然吧。”
好险,他暗自吐舌,差点说漏了嘴。
不远处有人落座,是其他客人光临。温寒留下别有深意的一瞥,前去招待。乌善小朝他点点头,付了11元的酒水钱便走了。10元是那杯鸡尾酒,1元是苏打水。
那酒后劲很足,回了家,乌善小困得眼皮像坠了秤砣,倒头便睡。
“哎呀,大梦一场……”浅山岭第一美人微微扭曲着身子,在石榻上伸懒腰。轻薄的亵衣一片凌乱,堪堪裹住纤白的腰肢,“草儿青,花儿笑,我是一只快乐的小小鸟。蝉儿鸣,牛儿跑,谁都没我起得早。”
晨曦淡淡的,洞顶的天窗晨霭弥漫。
“这么早?”十郎瘸着一条前腿,从洞外慢吞吞地往回挪,应该是出去方便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得勤奋上进,早点下山打劫。”山美开始挑衣服,翠绿薄衫配杏黄纱袍,颇为俗艳刺目,看得狼都直摇头。
“像女人的衣服。”
“你有没有想过,衣服本不分男女。”他淡淡反驳,“谁说男人就该庄重?所谓约定俗成,不过习惯使然。我自由自在,不去遵照别人的习惯,又能怎样?”
十郎低沉地笑了:“好一张利嘴,不亏是鸟儿。”
山美在首饰匣里挑了挑,拿起从新娘身上抢来的金簪,将乌缎般的青丝随意一绾。随后盘膝静坐,双手相握置于丹田,双目微闭:“小爷要练功,别打扰哦。小心我出偏,走火入魔,在浅山岭掀起腥风血雨。”
“你这点道行,好像还不至于。”
山美舌抵上鄂,缓缓吐纳,气贯丹田,使通小周天,吸收自然精华以滋养内丹。这些都是和邻居们一起偷看道观里的道士们修行,顺便加上自己的理解琢磨出来的。听说,有的妖走上邪路,直接吸活人的元气修炼。
他试图不思,不看,不听,不动,然而杂念纷纭。
不知出门多日的好友哪天回来?哎呀,等会儿去打劫会不会盆满钵满?哪天再进城,买些布匹做新衣吧。昨天遇见的书生,好像挺有趣的。在自己洞府养伤的恶狼,要待到什么时候?
他忍不住睁开一只眼,问:“对了,你大名叫个啥来着?”
“昨天你已经问过一次了。”十郎定定地看着他,在石地上磨了磨爪子。
“那你当时告诉我了吗?”
“我叫温寒啊,笨鸟。”
他吐吐舌头,歉然一笑:“哦对,想起来了,你说你外冷内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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