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欧苦笑:“我也不想相信,可你看看这架势,容得我不相信吗?”
不仅是赵欧,其他法医都有所动摇。
不是他们不愿意相信科学,是……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彻底打破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
一开始专家组被困时,大家还没有发觉事情严重性,只觉得是暴雨天气的影响。
即便后来通讯全断,但也因为物资尚且充足,并且大家都在身边,所以日子尚且安稳,还能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就当是来度假了。
可诡异的事情,到底还是逐渐发生了。
入夜,法医睡着睡着,却忽然觉得越睡越冷,像睡在太平间,并且迷迷糊糊中,他还摸到自己被窝里好像有东西。
他还以为是自家猫钻被窝,嘟囔着不要闹。
可过了一会,大脑却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被困在荒郊野岭的……哪来的猫?
法医猛地惊醒,掀开被子一看,却见不久前刚从水库底捞上来的骸骨,竟然全都堆在了他的身边,甚至露在睡衣外的皮肤就和骸骨紧紧相贴。
一股寒意窜上大脑,吓得他喊了出来。
可就在其他人纷纷被吵醒来查看时,就在他一转身的功夫,被窝里的骸骨……竟然又消失了。
只剩下湿漉漉的被褥,冷得他心都凉了。
大家本来以为那只是个小插曲,却没想到,只是住在这村子灾难的开始。
村子转角时一闪而过的黑影,梦中窒息般溺水沉入水库,浑身发疼如同被碎尸般的恐惧,被拍了肩膀转身后却空荡荡……
这里的一切都令人窒息,使得众人的恐慌不断加深。
“一开始,是睡到半夜才发现被窝里藏着骸骨死人,你说可能是有的村民不欢迎我们,在恶作剧。然后是醒来看见有人站在床头,你也说可能是有小偷。那这回呢?”
有人忍不住问:“我听见王大刚说的了,黑泥又出现了是不是?”
一提起“黑泥”,周围人都忌讳莫深。
余荼眯了眯眼眸,意识到这些专家组的人,已经遭受过污染物攻击。
恐惧在密闭环境中,是最好的导火索。
李匀试图让大家冷静下来,可众人的火气越是压制就窜得越高,很快就熊熊燃烧成燎原之势。
有人帮李匀说话,有人拉架,也有人指责李匀,觉得这时候还坚持陈词滥调是狗放屁。
冲突加剧,半夜被突袭的恐慌令众人都陷入彼此攻歼中。
“好了,好了!”
最后还是个老法医动了肝火,怒喝之下,场面安静下来。
众人齐齐望向这位老法医,就当以为他会骂人训斥时,他却只是顿了顿,平息下心情就嘱咐道:“先把窗户补上吧。”
“窗户漏着风,你们怎么睡?”
众人一滞,但已经吵架上头的怒意冷静下来,就很难再吵起来。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前一刻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人,现在都默默转身,找塑料布的转身去翻,找胶带的嘟囔着昨天还看见了放哪去了。
还有去清理地面上碎玻璃的。
场面异常和谐。谁都不打算再提起之前的事。
李匀也冷静了一下,向众人点点头,说自己要出去看看情况,让大家先睡。
然后就蹲在外面房檐下,看着黑泥出神发呆。
却没有一人,看见就站在他们身边的余荼。
仿佛是飘荡的幽魂,无法被人类看见。
余荼试着触摸,试着与他们对话,但众人每每只露出茫然又疑惑的神情。
像是被缩小到最低值的触摸,比一根羽毛的存在感还不如。仿佛只有一分贝的声音,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被碰了肩膀的人挠了挠发痒的皮肤,不在意的继续做自己的事。
验证了自己猜测的余荼,却眸光幽深,转而看向门外的李匀。
她看过李匀的档案,是辖区负责刑侦的,这次也是和专家组的法医们一起被困在村子里。
现在看,是专家组里能说得上话的负责人。也是最初专家组里发现有人失踪,并立刻向外汇报,第一个从试验场传递出消息的人。
本应该支撑起整个专家组的人,现在却也避开人群,蹲在暴雨的廊下痛苦抓着头发,愁眉苦脸似乎在思考对策。
余荼很想上前询问,奈何她现在无法和任何人交流。
就在这时,本来已经离开的村民王大刚,竟然去而复返。
“王大哥?”
李匀惊讶,赶紧站起身:“你怎么没回家?这大半夜的。”
王大刚连忙摆了摆手,看了眼亮着灯但关着门的屋子,比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走到廊下,也和李匀蹲在了一起。
“本来已经回家了来着,但一想到你们又不放心,回来看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酒递过去。
李匀本想要拒绝,却挣不过王大刚,也就半推半就的拿在了手里。
“我一猜就知道,你心情应该不太好,所以来陪陪你。”
一口酒下肚,王大刚叹息:“这种压力我懂,你们也不愿意在我们这带着吧?这鬼地方……”
李匀连连摆手,忙说村子挺好的,自己没那么想。
却被王大刚摆手叫停:“你现在的感受,我也有过。你放心啊李匀,就算当着我骂村子也没事。”
他愤愤道:“我本来又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关我什么事?”
因为“隐身”而正大光明旁听的余荼,闻言不由得挑挑眉,来了兴致。
李匀也一脸错愕。
接着点酒意,两个几乎要被压力压垮的人,也开始互相诉苦起来。
王大刚说,他本来不姓王。
是小时候老妈改嫁到这个村子,他和兄弟几个才会一起跟过来定居,也改了姓氏。
李匀疑惑:“咦?这些天,没见过你兄弟?”
王大刚摆手苦笑:“死了。”
李匀一愣,连忙道歉。
王大刚叹息:“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有什么可道歉的,又不是你杀的。”
“是水库杀人。”
王大刚小时候,算上他一共兄弟四个,他是老大。
年幼时母亲改嫁,继父对他们不算好,但也能吃饱穿暖。做为“拖油瓶”,他们也不敢要求太多,平日里继父出门打工,王大刚就带着三个弟弟一起玩。
山里的孩子玩乐去处有很多,一根笔直的好棍子,一颗红通通漂亮的野果,都够他们玩一天。
而夏天最受欢迎的,还要属游泳。
谁不喜欢炎炎夏日泡在水里的清凉呢?
但村子里的孩子们不带王大刚兄弟玩,扔石头骂他们是野种。
王大刚也只好避开那些孩子。
好在水库很大,他可以带着兄弟们到另一边去玩耍,那里没有人。
兄弟几个疯玩了一下午,上岸休息时,弟弟说饿了,王大刚就让弟弟们等着,自己钻进旁边的小树林里找野果丛。
酸酸甜甜的果浆,可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平日里都被村里大孩子们霸占着不放,不允许他们吃。
可王大刚却惊喜的发现了一丛还没有被摘走的野果。
那一日,他摘了许多许多野果,从没见过这么多果子乐疯了。
他想着弟弟们看到野果会有多高兴,美滋滋走到回岸边的路上。
拨开灌木丛准备喊弟弟们来吃的时候,却发现岸边空无一人。
只有几只鞋子凌乱散落。
王大刚从天亮找到天黑,找遍了周围的树木丛又不断跳进水库,逼迫自己向下,再向下潜游,试图寻找弟弟们的踪迹。
可直到他力竭几乎溺死在水库里,也没能找到半点弟弟们留下的痕迹。
手电筒光亮混乱,惊呼声杂乱响起。
王大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托举向岸边。
他躺在地面上被按压出呛进去的水,迷迷糊糊才搞清楚,原来是因为兄弟四人一直没回家,母亲急得赶紧求了村子里其他人一起来找,之前在水库边骂他们是野种的孩子们指了路,大人这才来得及把他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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