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汀兰问:“哥哥,我今年十八岁了,假设我是十年前出生的,那么我现在几岁?”
沐时卿回答:“如果你十八岁了,且你于十年前出生,那么你的年龄是十八加十,等于二十八岁。”
沐汀兰说:“答错了。”
沐时卿:“抱歉,我可能没有正确理解你提问中的含义。如果你是在十年前出生,那么你现在的年龄应该是十岁,而不会是十八岁,或者二十八岁。”
沐汀兰摇摇头:“如果一人在十年前出生,那么他今年应该十岁,不会是十八岁。如果一个人今年十八岁,那么他应该在十八年前出生,而不是十年前。你应该发现,这个题目的题干本身,就是矛盾的。”
沐时卿:“抱歉,你说得对。我应该向你指出,这道题目的题干本身,就是错误的。”
沐汀兰又问:“那我换个说法。我今年二十岁了,假如我是十七年前出生的,那我现在几岁?”
沐时卿彬彬有礼地回答:“如果一人在十七年前出生,那么他今年应该十七岁,而非二十岁。如果一个人今年二十岁,那么他应该在二十年前出生,而不是十七年前。这道题目的题干本身,是矛盾的。”
沐汀兰笑起来:“又答错了。哥哥,我现在二十五岁。”
沐时卿:“抱歉,这是我的失误。当你向我询问你‘现在几岁’时,我应该准确地回答你的提问。你现在二十五岁。”
沐汀兰说:“哥哥,接下来请重复我说过的话。”
沐时卿说:“好的,接下来我会尽量重复你说过的话。”
沐汀兰:“你是笨蛋。”
沐时卿微笑道:“对不起,汀兰。哥哥是笨蛋。”
停歇了一会儿的金属敲击声又开始了,阵阵作响,敲得沐汀兰脑子发震。
沐汀兰轻轻挥手,沐时卿的身影消散成光点。她回头质问身后那人:“你就不能小声点吗?再吵我要开隔离屏障了。”
“你开了隔离屏障,防御警惕性就会降低。万一不见寒趁你不注意闯进来,把我杀了怎么办?”椅背后传来一道雌雄老少难辨的声音。
世界仍旧是一身白衣,坐在一张手工台前,正打磨着一枚破损的刀片。
这张手工台是沐汀兰临时做给他的,看起来有些简陋,不过功能相当齐全。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他面前的一小片桌面,他手中的刃片光洁而锋利,在灯光下反射出动人的寒光。
被切割下来的刀柄,放在他手边。
倘若不见寒或者苍行衣在这里,一定会对它非常熟悉。他们必然能一眼认出来,这把刀柄正属于苍行衣的自戕者。
世界在混乱的战斗中带走了这把刀。现在,他将被自己亲手掰弯的刀片割下来,截取其中破损没有那么严重的一段,将它打磨得崭新晶亮。
为了防止刀片将自己右手划破,误伤以至死亡,他尽可能地使用左手进行操作,动作因此明显笨拙了许多。他的左手被刀片划得伤痕斑驳,白手套上红痕星星点点,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说到这个,我便觉得有意思。”沐汀兰声音淡淡,“你自称对不见寒的一切了如指掌,甚至能够预判他的所有行动……那这次出战,又为何使麾下尽数折损,沦落到狼狈而逃、要我出手相援才能生还的境地?”
世界笑了两声:“没办法。假如你曾经历过太漫长的时间,又窥见过无数种未来绝望的可能性……你的记忆也会变得像我一样糟糕,记不清太多事情的细节。”
沐汀兰不置可否。
世界手中的刀片终于打磨抛光好了。
他将它磨成了一张菱形的金属坠子,四边锋利,刃上闪烁寒光。他在其中一个尖角上打了个孔,连上银扣和耳钉,将它扎进自己的耳垂。
细小的血珠冒出来,他毫不在意地揩去。扣好耳钉之后,他轻轻晃头,感受刀刃坠子悬在耳垂下摇动,并对自己的杰作表现出了十足的满意。
使用完毕的手工台自动折叠起来,一片地砖滑开,它便沉入暗格,了无出现的痕迹。
“我不明白的是,你过去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提前截杀不见寒。”沐汀兰说,“你却一再对他放水,让他能收集权柄碎片,给他变强的空间。你分明想杀他,却始终不动手……”
“这不像你的性格,拖泥带水。”
世界答非所问:“你玩过文字冒险游戏么?”
沐汀兰:“……”
她知道这个人的臭毛病。他又打算开始讲谜语了。
世界:“我是说,那种以阅读剧情和选择情节路线为主要玩法的游戏。在游戏过程中,你会遇到无数次选择的机会,而你做出的所有选择,终会将你引向这些选择所构成结局。”
“假如你在这个过程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最后导致自己在未来失去重要的一切,走向游戏的悲剧结局……现在给你一次机会逆转时间,让你得以重新来过。看见过去那个尚未做出抉择的你,你要怎么做?”
“是眼睁睁看着他重蹈覆辙?还是提示他你的选择错了,引导他走向正确的结局?”
沐汀兰说:“我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选择负起责任,在结局来临时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因此根本不会有重新来过的事情发生。”
世界:“可它已经发生了。”
沐汀兰:“那我会告诉过去的我,她将要选择的哪条路已经被验证过,会达成怎样的结果。是走上与我相同的道路,还是另辟蹊径,未来由她自己选择。”
听见她这样回答,世界笑道:“你心态真好。”
沐汀兰:“谢谢。被你夸奖,我并不感到荣幸。”
“我和你不一样。当我面临这样的情境时,我只会想……”世界轻声说道,“我要杀了那个过去的我,取而代之。”
“我想要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重新选择的机会,和依然未知的结局。看着他坐拥我失去的东西,走向仍有无限可能的未来,我就感到嫉妒。”
“但这是一个悖论。杀死过去的我,作为他未来分支的我根本就不会存在。况且,我已经是一个注定的失败者,现实的抉择与命运的分歧之路又太远太多。即便再让我重来一次,我也不能确信,自己可以从千万亿种破碎的结局中,选中唯一圆满的那个。”
“到时候我应该怎么办,放弃挣扎吗?那我现在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还是说,我要继续无尽轮回,可这样的奔波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终止?”
沐汀兰:“这就是我从一开始便拒绝回溯时间的原因。”
“你说得对。”世界叹息,“我既是世上最想杀他的人,又无法真的对他痛下杀手。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坏掉了,因为我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但是无所谓,人总是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改变的,我只是没能免俗。”
沐汀兰:“我不关心你的感春伤秋,只在乎你什么时候能从我哥哥身上下去。伸过一回援手,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凭什么认为,我有义务为你和不见寒他们为敌?更何况谢祈还在他们那里。”
听到“谢祈”这个名字,世界的肩膀颤了一下,好像在忍笑。
沐汀兰:“我说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世界反问:“你知道谢祈为什么要跟他们来吗?或者说,他们为什么带谢祈来乌尔铎?”
沐汀兰望着蓝幕上的监控影像,没有搭话。
她看见巨鲸尾部的某一处回廊内,凭空出现三道人影。不见寒和苍行衣带着一个娇小的女孩降落在乌尔铎中,仿佛对自己的行踪受人监控有意识般,不见寒忽然抬头,朝沐汀兰的方向望了一眼。
“看见那个女孩了吗?幻兽四叶草,现在和谢祈一体双魂。”世界对沐汀兰说,“她持有幻兽权柄,谢祈拿着万物灵权柄。他们是冲我手里的神使权柄来的,得到了神使,就能和幻兽拼合成幻想使,幻想使再和万物灵拼合成万象……到了那时候,只差你身上的机械权柄,他们就能拼合出如今乐园第一条完整的序列,造物主权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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