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岐只觉前世的自己似乎怔住了,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甚至忘了回答,他心如擂鼓,异样的情愫从胸膛中喷薄而出。叶长岐听见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垂下的手也忍不住捏紧成拳。
前世的他对于自己师尊,似乎不仅仅是徒弟对师长的敬重之情。
冷开枢走到他面前,疑惑地问:“长岐?可是不愿意。”
叶长岐摇了摇头,笑着说:“长岐,谨遵师命。只是师尊,这次不带云生师弟吗?”
冷开枢说:“云生说自己不会御剑,怕耽误行程,自请前往药宗演习医术,本座允了。”
“云生师弟身子骨虚弱,我怕他在药宗无人照应……”叶长岐微微皱眉。
“不必担忧,本座已亲自见过药宗宗主,嘱托他照顾好云生。”冷开枢道。
叶长岐这才放心下来,开枢星君虽是一心向道的剑修,却总是对自己弟子关怀有加,与此同时,他又想起另外一事:那这次,岂不是只有他与冷开枢二人去风行九部。
风行九部,九州乐修与舞修的盛典,而开枢星君作为九州名士,理当应邀前往徐州玉台玲珑。
所谓玉台玲珑,便是一方比罗浮山宗云湖天池台还要宽大的白玉台,此台方圆宽百里,高一千丈,若想登台必须踏着鲜花砌成的台阶逐阶往上。
开枢星君又取出一套朱红的礼服:“这是风行九部的礼服,受邀前往的修士皆要穿着。”
待叶长岐换好礼服,两人开了移山填海阵一前一后前往徐州。
风行九部举行期间,玉台玲珑上总是花团围簇,成堆的金带围铺成一条花路,这些鲜花全笼罩在万象回春术中,并不受时令变化而有所衰败。
修士们踏花而过,却不伤金带围娇嫩的花瓣分毫,只是身上所携带的灵气轻轻掠过花丛,将金带围的花瓣掀起层层波浪。
两人抵达时,云台玲珑上鼓乐齐鸣,仙乐不绝于耳。一位身穿青色衣袍的乐修抱着琴从金带围上走过,他走得很慢,似乎怕修为不足踩坏那些娇贵的名花。
叶长岐倒是先认出那修士怀里抱着的琴。
涎玉风雷琴,九州排名第七的琴剑,为云顶仙宫宗主所有。
面前这位修士正是日后的云顶仙宫尊上夜见城。
不过夜见城成为尊上都是叶长岐死后之事,所以回忆里的叶长岐并未表现得太过惊诧。
叶长岐只是同开枢星君说:“师尊,那位修士手中的武器有些特别。”
冷开枢看了一眼:“琴中剑,他的古琴中有一把剑。”
所以夜见城到底算乐修还是剑修?叶长岐不得而知。
师徒俩人顺着金带围花道往上。期间,遇到蓬莱仙阁的舞修。
这群舞修多为欣长苗条的女子,眉如翠羽,肤如白雪,梳着翠绕珠围的飞云髻,一身朱红翠绿的绫罗仙裙,在金带围花道上莲步轻移,恍若瑶池仙女。
“咦?姐姐你们看那二人,腰间佩剑,可是剑修?”
有舞修回道:“剑修有什么好看的?一群一心向剑的疯子,整天除了打架,就是练剑,呆头呆脑的,活该他们没道侣!”
“不一样,不一样!这两位比凤凰还好看,姐姐们快看看呀!”
那舞修见众人不信,焦急地一跺脚,眉目一卷,腕臂上的纱帛在金带围花道上轻轻一卷,朝着剑修飞去,飞至剑修不过十丈距离被一道剑光悉数绞碎,纱帛里的花也四分五裂,稀稀拉拉落到花道中。
叶长岐转过头,见开枢星君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直径越过那朵被碎尸
万段的金带围。
舞修们:“………”
叶长岐欲言又止,只得朝着舞修们温和笑了笑。不过停了片刻,前方的开枢星君便转过身来问他:“长岐,还不走?”
叶长岐快步赶上去,轻声说:“师尊,好生冷漠。”
冷开枢却说:“难道你想要道侣了?”
叶长岐步伐一顿,飞快地看了一眼冷开枢脸色,面不改色地说:“自然不是,弟子一心练剑。”
冷开枢十分满意。
过了一阵,彻底不见舞修的身影,叶长岐才问道:“师尊,弟子有疑问,九州四会:天门问道、风行九部、冰鉴集会、佛陀燃灯。天门问道与冰鉴集会弟子略有耳闻,但余下两种盛典都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又要叫风行九部与佛陀燃灯?”
冷开枢道:“佛陀燃灯取自‘燃灯如来’,据说是佛修曾有一位佛修大能,因出生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故名燃灯佛。后来索性将四会之一的佛修授经论台称作‘佛陀燃灯’,希望佛经如同明灯照耀座下弟子。”
“至于风行九部,这与玉台玲珑有关。九州各门各派皆有自己的传闻,百年前曾有一位乐修大能登上玲珑玉台奏乐,乐声引得天地失色、百鸟朝凤,被九州奉为天籁之音。”
不过传闻多有失真,比如这位乐修演奏的是什么乐曲?引来的百鸟与凤凰,又有何人见过?九州世人莫衷一是。
直到某一位舞修大能说,其实引来凤凰的不是乐修,而是舞修。
这话乐修们自然是不爱听,当即怒斥舞修,随后双方起了争执,不仅寸步不让,最后竟然以“谁能引动凤凰来朝,百年前便是谁家修士”为理由立下比约,比试地点就在玉台玲珑上。
比试当日,九州万人空巷。
前来观战的修士乌压压挤满玉台玲珑,不仅台上有观众,就连悬天之上也是各色阵法、剑器名器穿梭交织,斑驳陆离,宛如火树银花。
叶长岐追问:“后来是谁引来了凤凰?”
冷开枢语调一转:“无人引来凤凰。”
叶长岐无奈失笑:“师尊,可真不会讲故事。通常来说,不该是凤凰于飞,轰动九州?怎么只是一句无人引来凤凰,难道百年前引来百鸟朝凤的传闻有假不成?”
冷开枢用关节轻轻敲了一下叶长岐的额心:“你倒是胆大,如今敢责怪本座讲的故事不好。即是如此,为何幼时整日往本座怀里钻,夜里还要钻本座的被窝,缠着本座给你讲剑修斩妖除魔的故事?”
叶长岐面上染上薄红,咳嗽了一声:“那是小时候。”
冷开枢只轻描淡写地扫他一眼:“确实,你如今不敢钻进本座怀里,还想着找一位道侣,这些故事,不如请某位舞修乐修来同你讲,定然声色凄美。”
叶长岐咬牙,竟然急到直呼他姓名:“冷开枢!”
这下就连幻境里的叶长岐也愣住了,前世的自己今日胆大到如此地步,九州剑尊也敢直呼其名,况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师尊,实在太过大逆不道。
令人费解的是,冷开枢并没有勃然大怒。
见周围有修士望向两人,叶长岐不得不柔和了语气,服软似的说:“师、师尊,弟子没有想要道侣,弟子只想陪着你,一心练剑,别无他求。”
冷开枢凝视他片刻,移开了目光,谁也不知,他垂在广袖礼服下的一只手却是紧紧攥在一起。
一心练剑,别无他求。
本是他所期望的八字,此时听上去却有些无以名状。
从何时开始,这种情绪逐渐侵占了他的神识?期盼弟子一心向道,却又因其将目光投在他人身上时而焦躁不安,思量着长岐有朝一日会不会与他人结成道侣。
可若真是有那么一位适合的人出现……
冷开枢的眼中飞快掠过一道暗红光芒,叶长岐立在他面前,就穿着那身朱红色的礼服,身姿挺拔,俊美无俦。
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在冷开枢的眼中逐渐变为被猩红笼罩的画面。
“师尊?”叶长岐喊了他一声,“你没事吧?”
冷开枢恍然回神。
他面色有些白,叶长岐目露担忧,低头认错:“弟子知错,不该直呼你名讳。”
又主动伸出左手,张开玉白的五指,小声说:“师尊,大不了你罚长岐?轻轻抽一下,现在在外面,弟子还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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