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的夜见城屡次拒绝邀约,似乎有些焦躁不安,竟然抱着琴,愤怒拨开人群离去。
风行九部第一日,未有凤凰登台。
叶长岐与冷开枢在仙阁蓬壶中洗漱睡下。前世的叶长岐一闭上双眼,叶长岐忽然感觉体内灵力流转,竟然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欣然起身,推门出去,门外站着开枢星君。
叶长岐试探喊他:“师尊,是你吗?”
冷开枢点点头。
面前的冷开枢,已经是星宿川里的那位了。
叶长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倒是冷开枢先开口:“出去走走?”
叶长岐自然答应。
两人并肩在玉台玲珑上夜游。已经不见白日里人潮汹涌的奇观,深夜中的玉台玲珑上,鱼龙灯灯火通明,若繁星满天。
金带围铺成的花道散发着雪色的光辉,原是万象回春术正在夜中发挥作用。
开枢星君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叶长岐:“长岐,你我二人夜游玉台玲珑,像不像凡间共结连理之时所说的新人过十里长街?”
凡间花轿过街,十里长街,十里铺红毯。人头攒动,车马相接,沿途撒喜糖,撒得十里都是甜蜜恩爱,陈年女儿红香飘,众人红光满面,延颈驻足,笑赞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可如今呢?
他们不是喜结连理的新人,他们是夜游云台玲珑的一对师徒。
一个是剑灵,一个是星宿川的幻境。
怎么可能会像新人过十里长街?
可是……
叶长岐抬头,见冷开枢眸中凝着笑意,这句话并不像是玩笑,他忍不住试探着问:“师尊,你在同弟子说笑吗?”
冷开枢说:“天宫院中曾有一个传说,指新人携手过十里长街后,会有天宫垂星。北斗九宸,四象为证,上朝乾坤,下覆微尘。念念衷君,永无厄难。”
“长岐,你觉得本座会同你说笑吗?”
冷开枢眸中的笑意散去,在鱼龙灯的光辉下竟然无比认真,冷峻的容颜,挺直的脊背,好似一把刚毅的长剑,说来,剑修本就该为一把奇古冷剑,心是冷的,身是冷的,只知晓斩妖除魔。
可面前这位剑尊多有例外。
他只是凝望着自己错过二十四年的首徒,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又低又缓,在云台玲珑上飘荡开,宛如钟鸣:“北斗九宸,四象为证。上朝乾坤,下覆微尘。我冷开枢,愿此生衷于饮风明君叶长岐,护其道途坦荡,永无厄难。”
“长岐,到如今,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再有不明白都是可笑至极。
时至如今,叶长岐终于清楚地知晓了他的师尊的心意。
什么束缚、羁绊、纠葛,与他人眼中的不同,原来不过一句“冷开枢此生衷于叶长岐”。
什么空白缺失、全然相护,也不过一句“冷开枢愿护叶长岐此生永无厄难”。
他的师尊,爱上自己的首徒,早在二十四年前,甚至更久,久到叶长岐无法得知,难以回想。
而叶长岐呢?
他自然是察觉到前世的自己,是倾慕开枢星君的,只是从未将这份爱意宣之于口。只是一片赤诚,只愿作为弟子与师尊相守,便已经足够了。
原来,他曾经也爱这个人。
得出的答案并不叫叶长岐意外。
心魔状似无意地靠近与冷开枢强势的拥吻,他本可以明确拒绝,但总是默许,那种感觉仿佛久旱逢甘霖,弥漫着苦涩与欣喜。
喜欢一个人的心是
藏不住的。
就好像他原本与冷开枢之间原本有一条名为师徒的红线,因为生离死别,线被斩断了,可线的经络却藕断丝连,勾连着魂魄,牵引着心神。
在二十四年后,仍旧联系其二人。
叶长岐说:“我知。”
他抬起头,明眸中荡着坚定的光芒,主动朝着冷开枢神伸手:“所以师尊,你愿意与长岐携手走过这条十里长街吗?”
过去的他游移不定,不懂其中深情,可如今记忆在幻境中缓慢恢复,忘却的酸涩暗恋之情重新回到叶长岐的灵魂中。
无论转世重生多少次,他都会爱上同一个人。
所以他才敢坚定地伸出手,不是玩笑,不是心软,只是遵从自己本心,愿意这么去做,愿意同他的师尊走过十里长街,登上玉台玲珑。
冷开枢握住他的手。
随后十指相扣。
剑修的手向来冰冷,可交握在一处时,似有暖意渐生。
两人并肩朝着玉台玲珑上走去。
脚下的金带围花蕊吐出荧光花液,宛若凡间洒下的甜蜜糖果。
花道周围没有红光满面的人潮,叶长岐便用灵力化出无数金光剑器,剑雨如歌。
十里长街,夜中花道,两人携手走完全程。
冷开枢忽然温柔地唤他:“长岐,你看,天宫垂星了。”
第四十三章
冷开枢话音落下, 云台玲珑上一时间寂静无声。
鱼龙灯轻轻摇动起来,高台上似有清风穿过,冷开枢双指并拢, 从指尖挥出灵力,以两人为中心生出一个星宿阵法, 阵法上的罗列着九野星宿, 流转着乳白色的光芒。
叶长岐仰首,深沉的夜色中,数以万计的星辰浮现,北斗高悬, 群星环绕, 汇成紫烟星河。
冷开枢说:“传闻, 天宫院的阵修大能绘阵之时,若能请鸿蒙群星垂象, 该法阵便受天道垂怜。”
阵法施展到一半, 冷开枢忽然收敛了温柔的神情,眸中诧异一闪而过, 随即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原来是幻境中的冷开枢已经清醒过来。
过去的冷开枢双目一凝,扫过四周,见自己立在玉台玲珑上,正与叶长岐双手相握, 怔忪了片刻,仿佛被烫着了一般松开了手, 只以为自己被心魔夺了身体,趁机对首徒出手。
“长岐……本座可有对你做什么?”
叶长岐察觉到他的前后变化, 只略带惋惜地说:“师尊忘了,之前说想带弟子来云台玲珑观星。”
冷开枢沉默以对, 似乎在认真回想自己何时许下承诺,而那个被中断的阵法也逐渐淡去,悬天之上的星辰也随之消散。
叶长岐说:“师尊,出云了,今夜怕是观不了星象了。”
目光落到自己首徒容颜上,冷开枢从那双明眸中捕捉到些许失落,他并不愿弟子抱憾,哪怕这个承诺极有可能是心魔代他许下的。
冷开枢淡淡地说:“出云又如何。既然是本座许下的承诺,定然尽全力完成。”
他正想重新绘阵,忽然风中飘来一股奇香,这香味十分浓烈,一吸入鼻腔便叫人精神亢奋。两人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屏住呼吸。
叶长岐拔剑出鞘,掌下剑柄略微不同,他恍然,手中剑并不是他重生之后的将倾剑,而是那把早已断裂的饮风剑。
四面八方响起密集的铃声,紧接着是一道妩媚动人的笑声,如同一把钩子撩拨心神:“群星垂象,鸿蒙证道。奴家原以为是天宫院的尊上在此,特意前来问安,没想到是剑尊,奴家可来得不巧了!星君,怎么有闲心夜游云台玲珑?”
玉台玲珑上飘来紫色的浓雾,雾气在铃声中化为一道曼妙身影。自称奴家的女人穿着一身暴露的绛紫纱衣,浑身戴满了泠泠作响的银饰,身子婀娜丰腴,散发着一股蛇蝎美人般的娇魅气质。
曲以丘媚眼如丝:“还是说星君知晓奴家会来此,所以连夜相候?星君,奴家也好生想念你啊……想念到,恨不得……”
曲以丘言语之间缠绵悱恻,可出手的动作却极其狠辣,只听银铃哗啦啦响起来,美貌的女人已经飞身掠至两人面前,双臂往前伸展,一手在上,一手在下,好似毒蛇吸食。她五指并拢,指缝间夹着数十枚闪烁着寒光的毒针,宛如蛇口中的尖锐毒牙。
“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曲以丘一改妩媚神态,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剑修,屡次杀我妖兽,今日终于让我捉住,我非扒了你的皮祭我那些死去的妖兽!”
叶长岐还未动,倒是冷开枢先出手,将倾剑裹挟着雷霆劈过去,杀气腾腾,就和斩杀那些千千万万头妖兽一般毫不留情。在冷开枢眼中,曲以丘不过空有一腔皮囊的绣花枕头,根本无需自己首徒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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