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抿紧了唇,摇了摇头,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那条剑穗对我很重要,如果是你拿了,请还给我。”
他说着,那双冷清漠然的眸子中竟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哀求。
仿佛在哀求着李蛮将剑穗还于他。
李蛮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那迎着风雪不低头的高岭之花最后为了护住一颗稍纵即逝的露珠却心甘情愿地低下了头,弯下了腰。
李蛮觉得很是羞愧,脸上火辣辣的,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手一松,剑穗掉到了地上。
他身后正好是官道。
下一秒,一辆马车从路上驶过,眼看车轱辘要碾过剑穗,道士竟然想飞身扑过去护着。
李蛮吓了一跳,连忙拽住道士。
车轱辘碾过剑穗,莲花玉佩不堪重负地碎成许多块,清脆的玉碎声回荡在这个寂静的夜间。
李蛮出了一身冷汗,后背湿了一大块,不由破口大骂,“你疯了啊!”
要不是他刚才拉着,车轱辘碾过的就是这个道士。
李蛮有一堆想要骂的话,可在看到道士的脸后就忽然哽住了。
道士就站在那,呆呆地望着地上那被碾碎的玉佩,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双眼一片死寂毫无光亮,仿佛是被割了喉等待着死亡的家畜,一点一点地流失着最后的生气。
好半天,他似乎才终于回过神来,身影蹒跚着走上前。
他跪下去,低垂眼眸,小心翼翼地捡起每一块碎玉,轻轻吹去上面沾染的灰尘,再用衣服细细擦拭一遍,最后才收入怀中。
李蛮心里自责地一阵刺疼,忍不住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就是见这东西好看,拿来玩玩而已。”
“大不了我赔你。”
从头到尾,道士都没回他一句,甚至于没看他一眼,只是安静地捡完,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离开了。
李蛮觉得道士有点不识好歹,可又觉得的确是他做错了,但他又不好意思跟上去。
犹豫了一会,李蛮转身就走。
心想,他又不是故意的。
更何况,他都说要赔了,是道士不想要而已。
这样想着,李蛮心情就好了一点,打算去寻个酒楼尝一尝桂花藕。
正走着,李蛮大老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招手想跟那个人打招呼。
下一秒,江浪已是冲上来,一把抓住他肩膀,目光如炬地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瘸腿道士?”
江浪是在昨天晚上才发现沈初雪踪迹的。
他昨夜本来打算离开江南,无意经过一条河边,只见几个贪玩的小孩捞了一盏祈福灯上来,扒开祈福灯,里头还有祈福红纸。
小孩不识字,非拽着江浪帮他们念。
江浪被烦得受不了了,便只好坐在河边台阶上,拆开那卷起的祈福红纸,一点一点地展开。
红纸黑字,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似松游龙,一字一句,那么的熟悉。江浪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寻得良人共白头没有署名但江浪一眼就认出了沈初雪的字迹。
他查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知道,有个瘸腿道士每日在河边放灯。
他沿着去道观的路去找,当看见李蛮,江浪下意识就问了。
李蛮沉默片刻,才张了张嘴,“看到了。”
李蛮带着江浪去道观,但道士并没有在道观。
李蛮只好带江浪去了道士房间。
当推开房间,江浪看到那个狭小、阴暗潮湿的屋子,呼吸都似乎重了些。
这个屋子处处都有沈初雪生活过的痕迹。
李蛮还在絮絮叨叨,“原来他真是你朋友啊?我在他衣服上看到跟你衣服上一模一样的浪花图案,我还问了他是不是认识你,结果他说不认识。”
江浪什么都没说,轻抚过粗糙不平的桌面,指尖仿佛扎进了一根刺,阵阵疼意从指尖一直往心口蔓延。
这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探进头来,瞧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背着剑、目光凌厉的江浪身上,问道,“你们是来找无名的?”
“是的话就不用等了,他不会回来了。”
老道士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江浪立马追了上去,“道长,此话怎讲?”
老道士慢悠悠走到院子那坐下,吧嗒吧嗒抽着水烟袋,双眼浑浊,徐徐道,“一年前,他来到这里,跟我说,他是来赎罪的。”
“他做了三百六十三盏灯,其中三百六十二盏是长明灯,一盏祈福灯,一日放一盏,想必,昨日刚放完最后一盏,心愿已了,自然不会再回来了。”
闻言,江浪瞬间明白了什么,几乎抬脚就要冲出道观。
老道士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烟,提醒,“云峰崖,你们可以去那找找看。”
“他经常去那。”
江浪道了个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道观,朝着云峰崖奔去。
李蛮虽然不知道江浪为什么要这么心急,但还是跟了上去。
路上,李蛮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支支吾吾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跟江浪说了。
说完,李蛮又胆战心惊地问江浪,“你说,他去云峰崖是因为想不开吧?”
江浪抿紧了唇,紧绷着脸,没有回答。
李蛮有些没有底气,弱弱地嘀咕着,“不至于吧?就因为一条剑穗碎了就要去死?”
江浪气得上火,脑袋突突地跳着疼。
沈初雪不是为了剑穗要去死。
而是他本来就想死。
三百六十二盏长明灯对应村子三百六十二条人命,是沈初雪赎的罪。
赎完罪,他就能去死了。
这也是沈初雪躲起来的原因。
江浪无心再听李蛮说了什么,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将李蛮远远甩在了身后,耳边是隆隆风声,他闭上眼,似乎能看见沈初雪就站在前面。
风雨来得很突然。
江浪是冒着雨上的云峰崖。
雨水很冷,风很大,山上起的雾很浓。
大概是快要见到主人,江浪身后的剑发出凄厉的悲鸣。
沈初雪没有带走他的剑。
是江浪在废墟下找了三天三夜才寻回来的。
江浪轻抚着身后的“初出茅庐”,低声安慰,“我会找到他的。”
于是,大雾散尽,江浪停下脚步,抬眼望去,终于看到他寻找了一年的人。
那个人就站在崖边,衣袍在风雨中变得凌乱不堪,像一只甘愿折断自己羽翼寻死的鸟,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跌落深渊。
江浪看得不忍,终究唤了一声,“沈初雪。”
声音不大,却透过风雨飘飘荡荡落到沈初雪耳边。
沈初雪的身形僵住了那么一会,许久,才缓慢地,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朝江浪望来,眼尾泛红,几乎破碎。
江浪叹了一口气,缓缓朝沈初雪伸出手去。他道。
“回来。”
“不许跳。”
于是,他终于可以在信的末尾添上一句。
——找到他了。
第228章 相别两宽各自安好(大结局)
江浪在江南租下一座宅子用作沈初雪调养身体的住所。
沈初雪的右腿是被当年山洞倒塌的石头压断的,浑身的修为也因为抵御内丹爆炸而尽失,再加上这一年来,沈初雪毫不爱惜自己身体,所以如今的沈初雪身体宛如一个马蜂窝,千疮百孔,轻轻一捏就碎了。
替沈初雪探查完身体情况的江浪是崩溃的。
他双手叉腰仰天叹气再叹气。
沈初雪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坐在旁边,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轻声说了句,“别叹气,会叹走财运。”
江浪听着都气笑了。
江浪给苗越越写了信,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麻烦苗越越过来救救沈初雪这条瘸腿。
几日之后,回信从千佛门寄来,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堆名贵的伤药。
回信言简意赅,只有三个字——“不方便。”
那刚劲有力的字,江浪一看就知道不是苗越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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