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眼睛里沉着一层霜,走得又快又急。江研怕他走丢,急急地跟上去:“……诶呦,师弟你又怎么了?”
……
这一切都与马车上的人无关,那马夫驾着马车往城外驶去,他们来的迟,恐怕已经没了好的房间。
这不关马夫的事情,他把马车停到了行宫的后侧。除却他们这一辆马车,前头还排着几十辆,这长长的一条望过去,距离轮到他们恐怕也还需要些时间。
马夫从晌午一直等到了傍晚,太阳西下,车轴慢悠悠地转动,这才轮到他们这一车。
偏门里站着的是几位身穿黑袍蒙着脸的魔人,魔化的程度都不高,修为也不过筑基上下。但这对与炼气修为的马夫来说,已经足够是想要他毕恭毕敬讨好的对象了,他点头哈腰:“神使大人。”
来这里并不是个秘密,几月前魔域搜集美人,说是要送与昆仑剑宗的尊者,讨他欢心。随即贴出了一张画像,这画像就是美人的标准。
几个魔人神色介是不以为然,这几日他们收了不少妖奴,来的人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说得是那沈晏清第二,可细看,也不过尔尔。
马夫见这几个魔人的态度,就知道他们没有放在心上,他露出讨好的神色,谄媚的说:“魔使大人,您就看看吧,里面这人是我的弟弟,他与那画上的人物有十成十的相像,您就看一眼吧。要不是近来收成不好,我们一家人都要饿死了,我也不会要带着他来这里。”
其实马夫在说谎,马车里那人与他没有半分钱关系。这倒霉蛋是他闺女几月前在河边割猪草,捡来的。当时这小妖已经命悬一线,他闺女三十多了还没嫁人,本想等治好了这小妖的病就叫他入赘娶他闺女。
结果看到了魔域贴出来的画像,发现这小妖与那画像上的人物长得惊人的相似,便打上了别的主意,凑钱买了一辆车,带着人千里迢迢的从东海赶到这城里。他闺女也来了,只是还在城里的客栈等他领了赏钱回来。
听了他的这番话,为首的魔人戏谑的看着这马夫:“鲮鱼?”竟是一眼看穿了这马夫的本体。
马夫连忙点头:“对,我是鲮鱼族的,可车里的不是。”
“呵,这种资质低俗的小妖这辈子都入不了几位尊上的法眼。”其中一位魔使犀利点评道。
见魔使大人不吃这套,马夫连忙打开车门,他解释着:“我弟弟不一样,他不是亲生的,而且从小就长得好看。”
门开了,一位魔使上前,取下了车里那人的面纱。
男子抬起眼,微微一笑。
与他对视的那位魔使呼吸一窒,像,真的太像了。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要像,甚至比画像上的还要更美。就连他鼻梁右侧上那颗不细瞧就会被人忽视的红褐色淡痣也一模一样,显得这张漂亮到近乎无暇、又天然带着些许稚气天真的脸蛋有一丝|诱|人的性|感。
——这不废话。
因为他就是沈晏清。
这帮草包中大奖了,抓替身抓到了白月光头上。
第004章
沈晏清本来没有想要出现的打算,可他在不久前得知了一个消息,他昔日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好像没死。有人看见他了。
这个消息让失踪了百年的沈晏清不得不再次出现——
不过不能以“沈晏清”的身份。
因为他知道自己倘若用了从前的身份,必定必死无疑。当初明鸿君要他来修仙界,明面上两人情投意合,暗地里是看似光风霁月的明鸿君实则阴翳狠毒,他拿捏了沈晏清俗世界的家人要挟他,强迫沈晏清与他欢好,逼他泪光涟涟、无助求饶。
当然,其实背地里还有一层,那就是实际上,沈晏清自小被养在宫里,周朝王都破灭的那一天,与他亲近的几位老人家就走了,他对剩下那些素未谋面的亲戚实在没什么亲情可言,之所以假装软弱善良,答应明鸿君那些不合理的凶狠请求,只不过因为——
这明鸿君长得与沈晏清短命已死的白月光有几分相似罢了。
可惜进了太墟天宫,与明鸿君相处的时间越久,沈晏清就越发明悟明鸿君是明鸿君,白月光是白月光,他俩不过是两个仅在长相上有几分相似的陌生人。两人的性格、脾性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早在遇见凌霄真人以前,沈晏清就有些厌烦了。
然后他遇见了凌霄真人,一个与白月光长相虽无共通之处,性格却像极了的人。凌霄真人在上一次的万宗会上对着龙车里的沈晏清一见钟情,逼迫沈晏清离开明鸿君嫁给他,其实这正中他的下怀。
唯一的小插曲就在于,凌霄真人是拿明鸿君的性命和前途为逼迫沈晏清屈服于他,而明鸿君知道沈晏清一点儿都不喜欢他,是被他强制来的爱人。该说不说这两人对自己爱而不得的人采取的手段竟如出一辙,也算有些相似。
若是凌霄真人与明鸿君一碰面,就能知道沈晏清是在戏耍他们。这件事在明鸿君出关后将周朝旧王族一干人等全部灭族,也可见一二。唯一让沈晏清有些诧异的是,这两人现在还没把沈晏清挂上通缉榜。
可能是觉得有些丢人,也可能是觉得他已经死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换个身份就好了。从前的沈晏清是人,现在的沈晏清是妖,只要有合理的来历与身份,即使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谁又能联想到一块儿去。
几个魔使见到沈晏清的第一瞬间先是震惊,等随后反应过来后,则是狂喜。他们几个相互对视了一眼,里头那个摘下沈晏清面纱的那人往后头退了一步,合上了马车的门。
马夫还有些惶惶不安,他见几位魔使大人不说话,还以为是不满意,顿时有些急了:“大人再看看吧,是真的很像。”
他的声音让几个魔使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人杵在这里,靠近马夫的魔使问:“他真是你弟弟?是自愿来的吧?”
马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问话的魔使嗤笑了一声,却没有再多问下去。说实话,两人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不提长相,连周身的气度都不一样,况且明眼人只消一瞧就知道车里的人被下了咒。但先前马夫说过两人不是亲生的兄弟,再加上有这样的容貌,无论这人的身世如何、是否自愿,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为首的魔使声音淡淡:“人我们带走了。”说着,后头上来一个人牵着前面拉车的马,往行宫里去了。
“大人,那赏钱——”马夫连忙追问道。
其中一位魔使说:“我带你去领。”
说着,他抬起脚往行宫外走去。马夫脸上带笑,他没有细想,连忙追上前面的人。
这是一处很偏僻的地方,不说城外的行宫,这处地方就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日暮西山,天色已晚。
那位尊贵的魔使转过身,他左顾右盼的看了下。马夫有些好奇:“魔使大人在看什么呢?”很快,他就不好奇了。魔使抽出他别在腰间的刀,将马夫自腰间砍去劈成了两半。马夫想不明白,他也没有办法想明白了。掉在地上的是两节银白色的鲮鱼,这位魔使随意的用脚尖踹了揣地上的死鱼,兴趣缺缺的感慨了一句:“原来还真的是条鱼啊。”
倒不是他不想给这几块灵石的赏钱,怪就怪他的“弟弟”和那沈晏清实在太像了。魔域送出去给昆仑剑宗尊者的美人,必须得出身贵族,知书达礼。否则岂不是跌了魔域的面子。
东海的乡下妖哪里配得上美人的这张得天独厚的脸,等进了魔域自会有人给这位必定会飞黄腾踏的美人安排一个清白的家世,好体体面面的送去昆仑剑宗。这不能让这些穷亲戚给耽误了,还是一了百了的好。
魔使施了个诀,地面上的尸体燃起了火苗,很快变成大火,等烧完尸体后,这场火又熄灭了。他很谨慎的一直等到火熄灭,还用脚碾了碾地上的死灰,这才放心的离开。
回到行宫的外围,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排成长队的马车依旧在,只是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这位魔使的身形矮小,他绕过马车,几个还在检查资质的魔使依旧在,有人问他:“办妥了?”南陵城内不许滥杀无辜,尤其是他们是魔域的人,身份敏感,若是被人发现滥杀妖仆,虽说这些风波不痛不痒,但对名声来说还是有些损失,还是少惹事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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