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虚无缥缈的要求,却又是最苛刻严格的。
千百年来,五域天骄多如过江之鲫,到头来能成就尊者称霸一方的,仅寥寥几人,凭得什么,不就是“缘”和“运”。
小缘与大缘,小运和大运,相差的鸿沟是几辈子都填不上的。但总有人心存侥幸的想,万一呢。
如此还不止。原本仙尊传承就已经值得全天下的人疯狂了,这十个率先前往北域探路的乌剑门还有传回的第二个消息,原来这道仙尊传承乃是万年前太虚宗的遗藏,中藏了跨越化神境的最终奥秘。
这个消息就算毫无根据,也值得天下沸腾。
化神后的境界,是未曾有人抵达过的秘密花园。
乌剑门掌门大限将至,这使得他怦然心动,他们当机立断,密而不发,悄悄举宗来到北域。以为靠着人数就能填过福缘随机的参差,抢先在三大宗门前进入传承。
来北域半月有余,乌剑门一无所获。
并无一人能获得进入传承的机会,反而在朔风中挨冻忍饥。更有不少弟子,打着寻找福缘的旗号,绕道回了松鸣城、九黎城补给自己。
被金玉开打死的弟子也是其中之一。
普通弟子死倒也罢了,事关秘境传承,这种时候最不缺的就是死人了。但他身份特殊,不仅是三长老的弟子更是他的独子。
他死后,和他一同的两名女弟子拖了尸体回来,三长老听过前因后果,不由分说,一怒之下打死无辜两人,忍泪就要冲回九黎城杀了金玉开为他的独子报仇。
乌剑门掌门听说此事,急命人安抚三长老,称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一来是金玉开凶名在外,连着元婴大能也有不少死在他手上,三长老要是冲动行事,怕是要随自个儿子一同共赴黄泉了。
二来事关北域传承。
传承要求的福缘标准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也无法猜。
现今唯一一个明明白白进入过传承的只有天清门的白衡,和因缘巧合,随白衡一同进入传承的移山魔君、扶风真人两人。
如若将福缘的标准与白衡相比——那白衡是谁啊,万宗会的魁首,天清门千年难出一个的仙尊种子。
普通的化神尊者是称不了仙尊,需得是化神境界中,再无人匹敌的正道尊者,才能称之为仙尊。
细细想,这条思路倒不无道理。
可要是只有才姿成就仙尊的,才算得上是福缘深厚,那么乌剑门一干人等都打道回府算了。
天底下哪找得到第二个白衡。
就算真找得到,又哪会将传承拱手让出。
正心灰意冷之际,三长老的独子死在金玉开手上的消息被乌剑门掌门得知——金玉开可不就是和白衡同等级的天骄吗。
乌剑门此去酒楼,虽没寻得金玉开,绑来了沈晏清,是意外之喜。
三长老不信酒楼掌柜所说金玉开因为惧怕他们所以跑了的假话,一指沈晏清道:“那小贼不在,抓来了他的同伙。等他回来,剁了这细皮嫩肉的小子一根手指寄回,到时候不愁金玉开不听话。”
沈晏清手腕被麻绳磨出一圈血泡,心里叫苦连天,很受不了了。
一听这伙贼人还要剪他的手指去威胁金玉开,气得要死。
他一生最得意的是自己的漂亮脸蛋,第二得意的是自己一双玉肌无暇的手,要是真被剁了一指,痛是一码事,心理上的打击更是毁灭性,惨叫道:“要杀就杀,你要敢剪我的手指头,我就一头撞死,让你们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晏清这一喊话,所有人都去看他了。
掌门瞅他两眼:“这谁?”
并没听过金玉开一路来,身边有什么同伴。掌门看出他虽是金丹修为,可周生气势低迷,能发挥出的实力恐怕不过筑基期,心中觉得古怪。
三长老道:“不认识。但他住在金玉开的房里,和他同吃同住,应该是没抓错人。”
几人对话如常,根本没把沈晏清当回事。
交谈中,沈晏清偷听了一耳朵,但听不见什么关键信息,以为乌剑门抓他只为了杀金玉开。
他难得的想金玉开,想这坏蛋什么时候能来救他。
隔了一会儿,他想到乌剑门这帮人为了杀金玉开布下了天罗地网,金玉开要是真来了,恐怕就得死了。
哼,金玉开死不死的,关他什么事。
沈晏清这样想着,忽然又觉得金玉开还是不来比较好。为什么?因为金玉开死了,他自然也必死无疑,可金玉开不来,金玉开活着,乌剑门投鼠忌器,他也能多活一阵。哈哈,是这样的。手腕疼着就疼着吧,这点苦他又不是吃不起。
第081章
松鸣城到九黎城的几十里,中夹曲折小道无数,再风雪滚滚,朔风飒飒。金玉开牵着马,偏不想那么快的回去,他身上拢着阴冷血腥的寒气,连头发丝上都好像凝着一层冰丝。
不知走了多久,他抬头瞧见格外冷淡的太阳,才察觉时间流逝的痕迹。他在这茫茫的天地中,几乎迷失自己,等到过城门回到酒楼,近乎夜中。
酒楼前挂了一具无头尸,一张竖起的木板上定住几块面目全非的尸块,上面结了一层极其薄的冰,另有血书几个大字:“城南,那伽寺。”
金玉开一见便知是来找自己寻仇的,正在心底讥笑不自量力,忽想起什么,心一揪,丢了马绳,先走的,再是快步地奔跑起来。
房间空着。
沈晏清花了一上午给自己理好的逃跑包袱掉在地上,他手艺不好,绳结一掉就开了,里面装了的三个甜饼,正大咧咧的敞着,饼渣掉得很狼狈。
金玉开眼前忽然能浮现出沈晏清手忙脚乱的样子,他该感觉好笑的,这蠢货。但他一下都没停。
城南的那伽寺有着很悠久的历史。只这历史,对着动辄千百年的修行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沈晏清被绑着站了一天,乌剑门怕他跑了,因此将麻绳捆得很紧。他动弹不得,深觉还不如被金玉开绑着。好歹金玉开绑他的时候有马坐,入夜了还有床睡,现在搞得他落差好大。
对侧的门柱上刻着佛经的真言,乃是达摩祖师《略辨大乘入道四行观》的“今方得之,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从缘,心无增减。”
沈晏清实在无聊,他识字不多,认了好久,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心想:凭什么缘尽还无。既然有缘,那就要长久,纵有缘尽,他亦强求。
他自小不爱看书念字,瞧上一会儿,就觉得脑子里有绳子打结了,眼前一阵发昏。两眼一闭,小小的昏睡了片刻。
再醒来时,那伽寺里吵得厉害。
乌剑门的掌门铁青着脸,抽过绑着他的麻绳,再一个飞纵,跃出寺外。可怜沈晏清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被摔得鼻青脸肿。
三长老冷笑一指:“金玉开你看这是谁!”
嘈杂瞬止。
沈晏清挣扎爬起,那伽寺的地势稍高一节,顺着台阶俯视下看。场景尤其夸张,七八个乌剑门弟子如临大敌地围住半个圈,虽显人多势众,却远不及几丈外的一个金玉开吓人。
金玉开张嘴无声,定定地看着沈晏清,他其实不应该来的,至少不该这么快,这样急。
隔了一会儿,似呓语般低声说:“我既然来了,怎么会不知道。”
沈晏清觉得金玉开这时看着有些奇怪,想问问他知道什么,可惜不是时候。
金玉开道:“这呆子杀头鸟都要与我置气,杀人就更不用说了,你我恩怨,说破天和他牵扯不上一点关系,把他放了吧。”
金玉开又问:“他脸怎么了,你们打他了?”
三长老不理会,既有人质在手,脸上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打又怎么了,我不止要打他,我还要剁掉他的小指头!”说着,他作势去抽刀。
他这一出的说法,来之前并未和掌门商量过,乌剑门掌门却也未喊停。他奇怪金玉开和沈晏清的关系,更想知道三长老要是真的这样做了,金玉开会有什么反应,他同样想试一试金玉开会为了沈晏清做到何种地步,这决定了他接下来要如何要挟金玉开。
沈晏清没想过金玉开来了,这群人还要砍他的手,于是惊慌失措地躲。他被困得结实,躲不快,一见那柄雪亮的刀,被吓得闭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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