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弄被摇得东倒西歪, 却还是挣扎着去看被甩在身后的城市:“‘最佳影片’还没颁呢。”
“得不了,除非是你去颁。”玉求瑕道,“给我开开后门。”
方思弄理智上知道他说得是对的,《太阳沉下》在玉求瑕的所有作品中算不上好,只能说水准在线,而且是小成本,“最佳导演”可能是颁给导演的整体掌控力,而“最佳影片”需要考虑的因素更多,多半会是《万国朝》。
但他还是嘟嘟囔囔地小声说:“我就是觉得你最好。”
“先不说这个。”玉求瑕笑着,看起来心情很好,抽空瞄了他一眼,提醒他,“安全带。”
“我不。”方思弄干脆地拒绝了他,这是极端少有的,任性地说,“我要跟你一起摔死。”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天空忽然下起大雨,这让整个旅途变得更加危险,不过最终也没有人摔死。
他们来到山顶的酒店,从这里可以眺望整个港岛。因为大雨,这座繁华的大都会显得分外飘摇。
办理入住的过程极其迅速,两个人几乎是跌进了房间,一个扯着另一个,最后是方思弄被抵在门上,玉求瑕将他抱了起来。
他们刚刚把车往门口一丢就下来了,仅仅几秒钟就淋得全身湿透,此刻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一片冰凉,而玉求瑕的手心却滚烫,贴着他的后腰,仿佛要把他灼伤。
但凡是个成年人都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个人的嘴唇几乎只有一寸之隔,在纠缠着的剧烈的喘息声中,方思弄的喉咙深处忽然发出一声呜咽,然后他用两只手捧住玉求瑕的脸,将它固定在原地,不许再向前。
难得糊涂,再也没有任何时刻比这一刻更适合糊涂,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这样的怀抱,这样的吻,可他终究是,不能糊涂。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泫然欲泣,直接就是哭腔,但还是固执地想要问清楚:“你刚刚……你究竟……在干什么呀?”
他指的是聚光灯下的那个吻,也是直播镜头中的那个“好”。
玉求瑕眼眸幽深,在昏暗的壁灯照耀下像两个黑洞,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洪流,慢慢开口:“还没问过你的意思就那样做,我不道歉。因为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一滴眼泪忽然从他的左眼溢出,因为仰着头,便顺着他的眼角滑下去,没入发鬓,这让那个黑洞中浮现出了散碎的星河。
方思弄彻底愣住了。
玉求瑕的眼泪并非罕见,但每次都能叫他心神俱震。他不得不怀疑这是玉求瑕控制他的手段,可他没有办法反抗,他爱玉求瑕,被控制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毋宁说,如果能确信玉求瑕是在控制他,反而会让他感觉安全。
可事实证明,玉求瑕对控制他没有兴趣,玉求瑕总说人要自由,我要自由,你也要自由,玉求瑕一生都在追逐这自由。
可他们究竟,自由了吗?
“就算你不同意也没关系,至少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
玉求瑕说道。
“至于你的意思,之后的事,我已经想好——我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同意为止。”
玉求瑕微微后仰,让他的背离开门,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自己身上,他不得不放开玉求瑕的脸转而抱住玉求瑕的脖子,而玉求瑕趁机完成了一个拥抱。
两个人颈脖交缠,看不见彼此的脸,这时候他听到玉求瑕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还带着一丝温热的呼吸:“你会同意的,至少在死亡的那一刻,我们会在一起。”
他感觉耳根一热,玉求瑕用口鼻蹭着那里,不是亲吻,却让他全身的麻了:“小雪,小雪……你的意思很重要,但答案只能有一个。”
下一刻,他像一只猫一样被拎着后颈提起来,再次与玉求瑕四目相对,他在玉求瑕眼中看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火光。玉求瑕死死盯着他,说道:“我会一直等待,直到死亡降临的那一秒。”
他没有说话,他说不出来。
那个对视持续了很久,第一次,玉求瑕先忍不住,歪了歪头,追问道:“你会同意的,对吗?”
方思弄望着他,慢慢眨了眨眼睛,还是没说话。
玉求瑕的眼中又泛起水光,但没流出来,他再次开口,内容笃定,声线颤抖:“你已经同意了。”
这简直荒谬,哪有人刚说了“会等到死亡那一秒”,紧接着就强迫人家答应的啊?
说出去都要让人笑。
“嗯。”然而再一次地,一如既往地,方思弄放弃了顽抗,给出了一直以来的回答,“你想要怎么样,我都会同意。”
他话音一落,那个吻便终于顺理成章地发生。
外面大雨倾盆,也就是说,这一晚,不管他们弄出再大的声音,都不会有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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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影片”的得主果然是《万国朝》,方思弄是在飞机起飞前看到报道的。
不过这条放在往年的重磅消息,今天却只能在第二版才能看到。
重要的位置被什么新闻占据,完全是可想而知的。
昨天玉求瑕在颁奖仪式上的举动果不其然地,爆了。
现在各个时区的人们都开始讨论那两个在颁奖典礼上接吻的男人,他们的生平在网络上迅速变得透明,然后大多数人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般配,还有人将他们昨天的行径称为“世纪复合”。
不过都无所谓了。
好就好在玉求瑕昨天开车开得够快,没有被什么媒体狗仔能跟上,两位主人公今天换了辆车去机场,到上飞机了都很安生。
方思弄刚在铺天盖地的夸张感慨中找到颁奖仪式的结果,玉求瑕便伸手过来盖住了他的屏幕,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休息一下。”
是需要休息一下,方思弄已经很久没有腰疼了。
头靠着头一路睡回北京,两人直接去了玉家大宅,又没日没夜地搞了两三天,方思弄终于挨不住说了第一声“不”,玉求瑕也终于放过了他,抱着他睡了一个好觉。
这回再醒来,方思弄感觉浑身暖洋洋、软绵绵的,他实在是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而被强化过的身体得到这样一个喘息之机,便急速地完成了修复。
醒来没有看到玉求瑕,他先是心中一紧,往起一坐时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便又放松下来。
总不可能是自己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找到一件睡袍,把身上姹紫嫣红的痕迹遮盖起来,走出去。
发现玉求瑕不在他以为的卫生间或者厨房里,他有点奇怪,慌倒是不慌了,反正他现在一身铁证,玉求瑕想赖也赖不掉。
他在一楼二楼走了两遍,都没找到玉求瑕,最后爬上了三楼。
玉家老宅一共三楼,一楼是会客空间,二楼是玉求瑕、玉茵茵的房间以及客房,三楼则是玉家父母的地盘。
方思弄一边往上爬一边觉得不可能,玉求瑕说过自己十岁后再也没有上过三楼,现在应该也不会吧。
没想到玉求瑕真的在三楼。
他坐在三楼的露台的沙发上,背影看起来非常孤寂。
空气在这里仿佛是凝结的,凭空冷了三度,整个空间呈现出一种阴郁的蓝绿色调,至少在方思弄的眼中是这样的。
他站在十米开外望着玉求瑕的背影,不敢打扰。
僵持许久,是玉求瑕率先发现他,回头之后眉宇间有些惆怅,但整个人的表情不像方思弄想象中那样忧愁,嘴角还带着一点笑地问他:“醒了?”
方思弄呼出一口气,走到他身边。玉求瑕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一只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发力一扯,将他扯到自己腿上坐着。
方思弄也自然地揽住他的脖子,说道:“上次就想问你,为什么回到这里?”
以前玉求瑕很不爱回家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玉求瑕好像一次也没有回去过,至少方思弄不知道。
为什么现在住进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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