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物质形态?
怀着这种困惑,他看向了书柜上方,结合对高度、角度的判断,他判断他刚刚的视角应该位于书柜的第三格或第四格。
那里都是书,摆得不是特别整齐,可能经常会抽出来看,有《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精神与绝对知识》、《忏悔录》,也有《小泉八云文选》、《莫泊桑随笔》、《飞鸟集》……
他当时是待在哪里的?
可以肯定的是,一个成年人类的身体,是不可能挤进那任何一个书架的。
那自己刚刚到底在哪里?
他越想越入神,盯着书本和格子上方的一小段黑色阴影……倏然间,视线再次转换,他又回到了一开始的位置,应该就是书柜上。
他再次可以将整个房间收进眼底,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整个屋子是李灯水离开之后的样子。看起来时间规则还没有失效。
他又看向床底下,努力了一会儿,再次回到床底的视角。
他思考了一阵,寻找这两个地方的共通之处……
是影子?
他需要在阴影中活动?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又回到柜子上,在这个房间中搜寻别的“阴影”,一眼看到的就是没关严的衣柜那条漆黑的缝。
他盯着那条缝,心念转动——如果他还有心的话——集中精神感受着变化,发现他盯着的那条缝似乎越来越宽越来越近,脑子里冒出那句“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然后他成功了,他进入了衣柜。
竟然真的是这样!
他可以在各个阴影间瞬移!
而且,阴影范围的大小好像决定了他的活动范围,书柜上的那个阴影只是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所以他能够活动的范围很小,而在床底下和衣柜里,他的自由度明显要大一点。
他更好奇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形态?
此时,他身处在李灯水的衣柜中,被女孩子的衣物包围着,可以发现衣柜外层的衣服都叠的很好,垒成一堵墙,把后面的混乱都遮住了。
那团混乱五光十色,皮带、蕾丝、性感内衣应有尽有,像爱丽丝的兔子洞,链接着另一个世界。
这样零距离待在一个女孩的柜子里似乎有些猥琐,不过他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嗅觉,失去了一种感官让他与整个世界似乎都隔着一层什么,所以他也没有太大感觉。
他又回到书柜上,在这间房里这里的视野最好。他盯着门缝看了一阵,想离开这间房看看,但没有成功。他又去看书桌,试图进入抽屉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结果依然没有成功,只转移到了书桌下面的阴影里,看来门缝和抽屉缝都太小了,他穿不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几乎已经把这间屋子里可以去的地方都探索完了,甚至还在床和墙之间的夹缝里发现了半个避孕套包装袋。
可他出不去,完全被困住了。
安静下来之后他再次思考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怕光线?是吸血鬼?或者中国鬼魂?
可他看不到自己的实体不说,他其实也并不畏惧光线。在传说中吸血鬼或鬼魂害怕光线,在光线中会被烧成飞灰,但他的感觉并不相同,他似乎只是……无法到达有光的地方。
就好像有光处和阴影处是完全不相交的两个世界,他只能在其中一个世界存在,但也并不怕另一个世界就是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在晚上岂不是哪里都可以去?
他试图在这间房间里找到镜子或者玻璃之类能反射出物体形象的东西,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然也照不了“镜子”。
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从外面被打开,当时他待在床底下,只看到了一双穿着拖鞋的女人的脚。
女人在屋里转了两圈,很快发现了床下的鞋子,粗暴地把鞋子拎出去,嘴里骂出不堪入耳的脏话。
方思弄有点怕那女人收拾了鞋之后还要趴下来看床底下看到他,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于是他移动到最靠近门的地方,透过未关的门看到了外面的客厅,然后移动到了沙发下面的阴影里。
女人还在李灯水的卧室谩骂着,方思弄则趁这个时间将客厅里的空间大致探索了一遍,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家庭客厅,从装潢和摆设来看这家人也很普通,没有特别富裕也没有特别贫穷,从事的职业不会特别低贱也不会特别精尖,一个乏善可陈的家庭。厨房狭窄的灶台上还炖着什么东西,厕所的门关着。
不知道是世界设定还是他太粗心了,偌大一个客厅他竟然也没发现可以照出自己样貌的东西。他猜厕所里应该有镜子,可他进不去。
女人骂了一会儿回了自己房间,很快又风风火火走出来,原来是去换了衣服。她打开了大门,停顿了一下,回到厨房关火,然后再次离开。
这一系列动作都昭示着她在气头上,一路叮铃咣啷的,方思弄下意识瑟缩在墙角,惊鸿一瞥间看到了她的脸,发现自己在一些资料和李灯水——外面世界的那个、正常的李灯水——的手机屏幕上见过她。
她是李故云。
方思弄瞬间就想到玉求瑕说多的话,说他预感到会在这个世界中与父母重逢。
这个预感是否会在这个世界应验?
也许是因为见到李故云太过震惊、只顾着震惊,他没有抓住李故云开门的时机离开,便被关在了这个房子里。随着窗外太阳高度角的变化,他将这个房子里所有阴影能够到达的角落走遍了,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发现。
不过没有发现就是最大的发现,这么大一间屋子,餐具都是白瓷的,别说镜子,一块玻璃也没有,这根本不符合逻辑,他怀疑是“世界”设定,自己的存在形态可能不自己能轻易得知,也许与揭开谜底有重大关联。
不过事实上他并不十分焦虑,因为他判断,在夜晚来临时,他的活动范围也会变得宽广很多。
傍晚时分,大门打开,李灯水回来了。
方思弄有了离开这个房子的选择,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而是跟着李灯水回了她的房间。
李灯水回到房间后就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没多久外面门响了,可能是李故云回来了,不过李灯水进房间后就锁了门,方思弄也出不去。
再晚一点房门被很重地敲响,李灯水放下笔,坐直身体,脸上出现了一种扭曲的狠劲,像影视剧中,那种刻板的、会出现在叛逆青少年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开门出去了。
母女俩在昏黄的灯光下相对着吃完了饭,全程不发一言。
之后李灯水又回到房间来,趴在书桌上写东西,期间打开抽屉找什么,没关严,方思弄趁机进入了抽屉的阴影里,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半包香烟、几张演出门票、带有些许污渍的夜店手环。化妆品也巧妙地藏在文具和纸张中间,避免被母亲发现她涂抹的鲜红唇膏或带着烟熏气息的眼影。
这些都是方思弄一大早就预想到的设定,吸引他注意的是另一样东西——那几张演出门票最下面的一张大的,是一张邀请函,宣传单大小,背景是深沉的墨黑,仿佛一片无尽的夜幕,隐隐透着冷光。纸面中央浮现一只繁复精致的面具,面具的边缘镶嵌着金色烈火图案,面具的双眼空洞而神秘,镂空的细节犹如缠绕的藤蔓。在面具上方印有一排华丽的花体字,前半部分被遮住了,方思弄只能看到后半截,是这样几个字:“绳食儿舞会”
方思弄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一个数年前的画面跳至眼前:
那天他也是接了喝了酒的玉求瑕回家,回他租的那个家,楼下没有停车场,要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然后步行五分钟左右。这五分钟的路上会经过一片居民区,一楼的店铺彻夜不息。
玉求瑕歪歪斜斜,被他架着走,今天似乎喝得还挺开心,一边走一边唱歌,走到中途忽然停下来不走了,方思弄转脸一看,发现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摸棋牌室大爷养在玻璃缸里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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