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时光(100)
进去海关之前,我问了他往後有什麽打算,
「疗伤。下棋。就这样。」
「哦?看得真开啊。」
「我高永夏有的可不只有爱情。
这个月的NEC,下下个月的丰田杯,再来是春兰杯,LG,还有我现在超想要的三星杯!…如果全都卫冕加冠,那就是全围棋界的王者了哦!嗯~不错不错!」
「去!狂妄!你以为我死啦!?」
「嘿嘿呵呵呵~。国际赛见!进藤!」
「快滚吧。」
「啊,对了进藤。」
「干嘛。」
「跟塔矢说一下,『一个星期』是我记错了,其实是『三天』!」
「什麽鬼东西!?」
「照着传达就是了!有你好处的!走了!」挥了挥手,那家伙大摇大摆地走进海关里。
这团毫无预警的飓风就又这样刮回首尔去了。独留我在机场想着「一个星期」和「三天」到底是啥暗语,昨天晚上永夏到底跟塔矢说了什麽。
如果跟塔矢说我想收回昨天那句「什麽都不问」的话的话,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接受。我真的好想知道…
第五章 恋心
(亮 side)
刚才在铃木先生家下指导棋,铃木先生是父亲的旧识,我已经在这里下了好几年指导棋了。这也是现在唯一一个我还有在承接的委托。
升上九段之後,会来委托指导棋的件数一口气减少很多,主要是依照段数的不同指导棋的收费也有不同的关系。在这方面算得倒是满仔细的,毕竟指导棋的收入也是棋院收入的重要来源。
所以当中途,铃木先生问我要不要先回去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无意识间,我似乎一直注意着时间。
『那边的对奕…也快结束了吧?』
铃木先生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
『其实我也很挂心。 今天是进藤七段和仓田棋圣的名人挑战者决定战是吧?谁是老师今年的挑战者呢?呵呵~』
就是这样,老实说,今天的指导棋我一直定不下心来跟铃木先生下棋…心中挂念着的全都是进藤今天对奕的结果。
『…对不起。我的注意力好像不够集中…,请原谅我,我会--』
『没关系,塔矢老师应该也想到棋院看现场的对奕吧?今天在这里结束也没关系的,请不要介意。』
『不可以这样的!…』我确实很想站在最近的地方看他对奕,但是不行,毕竟这是工作不能怠慢,可是再这样心神不宁下去也不是办法…,
『铃木先生,请问可以让我开机看一下邮件吗?我想确定之後我就静得下心来了,真的很对不起。』
『塔矢老师真是认真呢,上课的时候还关机…,呵呵~当然可以,请看吧。』
结果,看到进藤传来「赢了」的邮件…,
对手是他。
下个月开始的名人赛七番胜负,挑战者是他。这是他回到日本之後我们第一次正式对奕的比赛。
指导棋结束之後,走到车站的路上我打了通电话到棋院,
请田中先生这个月在寄帐单的时候不要把今天的时数算进去,毕竟整堂课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我都不是处於最佳状态,这次的费用是绝对不能收的。
电话中,田中先生跟我提到进藤对奕的结果,一方面是进藤已经来信告诉过我,另一方面是,不想让人看出高兴的心情,所以我只是淡淡地回答着,说了声谢。也从田中先生那边得知,进藤似乎对奕一结束就回家了的样子,丢下想找名堂大喝一场的和谷君他们。
所以到了车站以後,我立刻坐上开往进藤家方向的电车,来到他家门口。
进藤的家在这层公寓的最旁边,距离电梯比较远但也比较安静。
站在进藤公寓门口的走廊靠着窗边往外看。窗户面对的方向跟阳台不同,看不到远山,只有点着灯的住家和黑色的天空。
按过门铃了,但是没有人在。
站在窗边,我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 * *
某个梅雨季节快要开始前的某一天,那天的天气很晴朗,风和煦地吹着,冷热适中,是一年四季中最让人感到舒服的季节。
刚升上中学三年级几个月的我脱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保健室,
「老师。不好意思,请问可以让我在这里躺一下吗?」
正在看着手上资料的山口老师好像正烦恼地在自言自语着,听到声音转动着椅子看了我一下,
「喔,塔矢君啊。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
「是。早上起来就觉得身体重重的了。一整天都觉得很疲劳,到了刚刚我发现自己似乎正发着微热。」
「听起来像发烧的前兆呢,」说着打开抽屉拿出耳温枪,「坐下来,我帮你量量耳温。」
「是,谢谢。」
山口老师是保健室的长驻护士,以前上过几堂老师的卫生保健,
老师好像提过自己有一对双胞胎的孩子刚好跟我们一样年纪,现在在一般的公立学校念书。
也许是因为这样吧?他给人一种很和蔼的感觉,听说不少学生下课时间都会到这里跟老师聊天的样子。
哔哔--
「我看看。37度8…,嗯…果然在发烧边缘。先吃个药睡一下吧?」
老师走到玻璃柜前找了找,从药罐子里拿出几颗的胶囊,
「哎呀…,不过也三点多了,塔矢君你要不要直接请假回去休息?」
「不了,谢谢老师,但其实我待会五点有对奕必须去一趟棋院才行。」
是的,如果今天没有对奕我应该会就这样忍着回家去,反正也还不至於严重到不能动。但是有对奕的关系,无论如何我都想在对奕之前把身体的状况调整回来。
「这样啊,塔矢君很努力呢!」把胶囊放到我手上,老师倒了杯水给我,
「不过很辛苦吧?又要对奕又要准备升学。今年三年级了吧?」
「谢谢老师。其实…我没有升学的打算。 失礼了。」稍稍别过脸,把药放进嘴巴里喝了口水。
「这样啊?…喔。我记得塔矢君的父亲似乎也是本校毕业了之後就没再升学专心在下棋上了吧?围棋界真的跟一般人的生活很不一样呢。」
「是。」
「好了。那你去休息吧?老师会在四点左右叫醒你的,放心地睡吧?」
「是,谢谢老师。」
走到床边,把鞋子拖了摆好盖好被子,山口老师帮我把帘子拉上,我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着校舍外远远的喧闹声…
我一向很少生病,为了让自己的围棋随时都能保持在最佳状态,身为棋士健康管理是很重要的一环,我一直把父亲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但现在却…。
一定是那个人害我的…。
昨天,我跑到进藤的学校质问他为什麽最近都不去对奕,全都挂黑星,结果他告诉我…他不再下棋,不再拿棋子了。
什麽理由什麽原因都不告诉我,只说了不再下棋。怎麽会有这麽没用的人!一点道理也没有…就说要放弃!?
可恶…,我不再管他了,不想再管了…,我只要继续下我的棋就行了。就算只剩我一个人而已我也要…继续下。
他不下棋…那我们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点共通点都没有。
所以我不要再想他的事了…永远都不需要再想了…
躺着躺着,我的意识渐远,一直到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 * *
「…山口老师… 来扫地罗 ……」
『……不再 样子…』
"… 广播… 会议… ……"
睡眠之中,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好像在做梦一样,不论愿意与否,他们的对话的内容就这样毫无遮拦地流进我的耳朵里来,而我就在这样茫茫然然的意识中似懂非懂地聆听着…
一点也料想不到…这些话居然在我的脑海里留下难以销毁的阴影…。
『啊,我想是为了足球队那个松原的事吧? 紧急会议的内容。』
「话说回来好像三四天没看到松原了吧?足球队的练习好一阵子没看到他,最近连学校也没来的样子。」
"我听说是生病了。…不过就为了这个开会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你们不懂,主要是生病的内容。』
「生病的内容?…你又知道些什麽啦?」
『一个星期前不是做了全校的健康检查吗?学校刚好委托我家来负责。』
"啊,都忘了你家是开医院的了。…该不会知道什麽惊人的内幕吧?"
『…是很惊人没错…。不要随便传啊!』
"其实你自己也很想说吧! 吊人胃口!"
『那你不要听啊?』
"不要啦!说啦!我不会说出去的啦!"
「对啊,快说吧!到底什麽病啊!?」
『…我也是偶然听到我爸在跟松原的父母说明的时候听到的。…听说是肛裂。』
「…『刚烈』…这是什麽?个性刚烈?」
"白痴!肛门裂掉的『肛裂』啦!痔疮的一种! 你耳朵有问题啊!?"
「肛门…裂掉!?哇,天啊…」
『就是这样。…但不是痔疮这麽简单,因为裂开的方向不一样…,也因为这样我老爸才会请他父母过来。』
"什麽意思?"
『简单的说,松原的病是外力入侵所造成的。』
"…你是说…肛交?"
「…!?…松原是同性恋!?」
『嗯。十之八九。』
「…不会的吧…,那个足球队的松原耶!他不是超有女人缘的?怎麽可能?」
『有女人缘又不等同於他就不是同性恋。你的逻辑太怪了。再者,现在都什麽年代了?一听到松原是同性恋你就这个脸?小心被他们告你歧视同性恋者。』
「我只是吓一跳,又没歧视他们!」
"…这几天放学的时候,我都看到白川中学的井上站在校门口。…好像在等人的样子。"
『你说一样是足球队的那个井上啊?我记得松原跟他私交好像不错。』
「…难道对象是他啊? 天,又要哭死一挂女生了。」
"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会觉得很难理解。当然,被某个人的某个人格特质吸引这件事并不限於异性之间,所以即使『喜欢』这样的感情出现在同性身上我也觉得没什麽好大惊小怪的。
…但是一说到更进一步的性交,就很难避免不从生理构造或是从自然的观点来看,这一部分我就是觉得难以理解了。我不想说同性恋是错误的,但是『肛交』这个行为本身就让我感到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