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时光(55)
不过面对每一场挑战,不管对方是谁,进藤都是全力以赴,输的时候虚心检讨,赢的时候不骄傲。这种随和的个性和对围棋的执着让他很快就跟棋院的人打成一片。前一阵子他才在喊『最近都收不到挑战书很无聊』呢!」
「哈哈,进藤这小子,果然丢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适应力真强啊!」
「嗯,我也必须更努力了。看来修行了这麽一年之後,进藤又会变得更强回来了喔!一年之後的三足鼎立,我可不能弱掉啊!」
「你们真的觉得,进藤有这麽容易能回来吗?他递的可是辞呈耶。」一直没有插话的越智提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
「说到这个…,就真的很想剖开死进藤的脑袋来看看!到底都装什麽鬼东西啊?有必要为了一张只拍到车牌和背影的照片就接受棋院『自我惩戒』的要求吗?而且都说是『自我惩戒』了,有必要弄到辞职这麽严重吗?自己给自己禁赛个一个月也就够了吧?搞得现在这麽复杂!我看他到时候怎麽回来!」
秀英把筷子放好,说:
「我吃饱了,谢谢招待。 关於这个我也有问过进藤。契约结束了之後有什麽想法,毕竟他都递辞呈了。他说会再参加一次职业棋士考试,从初段开始。」
「从零开始啊?升段一年只能一次,进藤君要追到现在的四段又要花个三四年。真是亏大了。进藤君的决定太鲁莽了。」芦原抓了抓额头,叹了口气。
牙木手抱胳膊说,
「是不是要从零开始还很难说。我听和谷说,被拍到照片的那天是1月6日,而那天进藤其实一直关在家里睡觉。
就在前天,进藤的邻居得知进藤因为这件事自我惩戒辞职了的事,跑来向棋院的人解释,说照片里的人是他,不是进藤。
那天他跟进藤借了车到山里跟人尬了一下,没想到会被拍到,更没想到日本棋院会是这麽个大惊小怪的组织。啊…,这是那个人说的,不是我。
也就是说,飞车的人不是进藤,他根本没有接受处罚的责任。」
「太好了,搞不好还有挽救的余地!秀英,记得跟进藤说一声!」
「嗯,我知道了!」
「不过,为什麽进藤君当初不说呢?还什麽『我的自我惩戒就是这个!』当天就递了一张辞呈出来,第二天还飞到韩国去。这除了鲁莽还能说什麽呢?」
「老是因为私生活被盯,他已经受不了了吧?整天职业棋士就要这样,要那样的,真的很烦耶。」
社也跟光一样有着共同的烦恼,不想被传统的棋士守则束缚。
越智冷冷地一说:
「他本来就想离开日本了吧?棋院的惩处只是个起爆点。就好像要告诉理事会的人『谁都别想绑住我』一样,飞了。始料未及的结果。」
社和越智的话一说完,大家就沉默了。
「韩国的小哥,光拜托的东西都张罗好了!特别服务!」
看着光长大的万福老爹从柜台探出头来,拿了一个放了保温瓶和密封盒的纸袋交给秀英。
「非常谢谢你。」
「那是什麽?」社提了个在场每个人的疑问,
秀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进藤交代要外带的拉面…。」
「天啊…。拉面还能外带啊?还搭飞机送到韩国去。太夸张了吧?老爹!不公平!我也要外带回去大阪!」
「我们的VIP服务只提供给十年以上的客人,社应该还有…七年吧?七年之後一定帮您服务!」
「真没诚意,到时候我孩子都不知道生第几个了!」
社和老板的对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离开万福之後,芦原帮秀英叫了一辆计程车让他搭到机场。坐上车时,秀英说了一句大家都摸不着头绪的话,
「希望各位有机会一定要来韩国一趟,你们一定会跟我一样吓一跳的!」
然後计程车就这样开走了。
「…那家伙在说什麽啊?」
耸肩摇头,没人知道秀英想表达的到底是什麽,一行人就这样解散了。
* * *
晚上七点,芦原到棋会所接市河,开着车到大卖场买了一些食材後,往亮家出发。
手合,各地的围棋大会,围棋教室讲师,碁圣战,北斗杯…,升上六段之後亮的工作量变得比以前更多了,芦原和市河总是担心亮有没有好好吃饭,怕他太操劳。今天乾脆跟亮约好到他家一起做饭,聚一聚。
把车子停在附近的停车场之後,芦原和市河提着东西走在通往塔矢宅邸的巷子,来到门口,按了一下电铃,站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出来应门,
「亮不在吗?」
「我去院子看看。」市河说着就绕到院子去。
深蓝色的夜幕下,亮一身西装蹲在花圃前面发呆,回廊的门是敞开着的,屋里的白色日光灯照在亮的背上,有一种单薄的感觉。
「亮,我们来罗!」
突然的搭话声,亮小小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道歉,
「…不好意思,我没听到门铃声。」
「不要紧!亮在看什麽啊?看到出神。」
市河温柔地一笑,看了一下花圃,看到泥土里长了出一株看起来杂草一样的植物,
「啊啦,这不是向日葵的花苗吗?」
「好像是吧。」像这样的花苗亮去年也有看过一次,但是事隔一年,亮只觉得眼熟,不太确定「牠」是否就是去年曾经站立在这片花圃里的那种花。
「啊!又长出来啦?我记得去年这里的花圃被真柴破坏之後,亮和进藤君就在这里种了一些新的花草,进藤开玩笑地放了一颗向日葵的种子到土里去,没想到长得满好的。开花的时候应该有两公尺高吧?简直像棵树一样!」
芦原想起去年夏天,这个院子的情景,一朵大大的向日葵伫立在这片以蓝紫色和白色桔梗花为主的花圃里,真的很突兀。於是笑了笑。
当初还没开花的时候,就常让他觉得纳闷,怎麽就留着这根奇高无比的杂草不修剪,正想伸手去把牠拔掉时,还被亮连忙阻止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是向日葵。
「可是今年我没有种。而且去年的那株…最後被台风折断了,什麽都没有留下来。」
亮沉默地看着绿色的花苗,细细的绿枝托着圆圆的叶子。
市河轻轻碰了一下圆圆的叶子,笑着说,
「也许是当时的种子掉到土里了吧?向日葵的适应力很强的。落到土里几乎不需要任何特殊的照顾,种子就能发芽。只要有充足的阳光,充足的水分,再给牠适当的养分,就能长得又高又壮了。是很强韧的花种唷。」
「…这样啊。」听着市河的话,亮静静地答着。
「好了,花的话题就此打住!准备食材吃饭吧!亮,你怎麽还穿着西装?回来就蹲在这里看花啊?」
市河话锋一转,注意到亮打扮,再怎麽看都是工作时才会穿的服装。
「不是,我也刚到家不久。」
「那快去换衣服吧,我跟芦原先去厨房把菜切一切。我们今天买了好多菜,亮要多吃点喔!」
「嗯,谢谢。我待会也去帮忙!」
亮笑着回完话就脱了拖鞋走上回廊。
「对了,亮!」
「怎麽了?」芦原叫住亮,亮转过头来应了一声,
「中午的聚会你不能来。秀英君说,进藤君要他向你问好。」
「…嗯,谢谢。」亮轻轻点了一下头。
「今天听到很多进藤君的消息,吃饭的时候再说吧!你也很想知道吧?」
「…。」
此时,一丝迟疑闪过亮的眼眸,只是那实在太细微了,细微到就算是,芦原或市河跟亮这样亲近的人都难以发现的地步。
「我看…,还是不用了。进藤回来之後再让他自己跟我说吧。」勾着嘴角,日光灯照射下的笑颜有点苍白。
「这样啊?我是怕你担心。」
「不会啦。反正他一定是像向日葵一样,适应力很强吧?」
「呵呵,就是这样。」
「说起来,头发也很像呢!进藤君的头发。」
「对对对!我一直这样觉得耶!哈哈!」
「呵呵,那我先去换衣服。待会就去厨房!」
银色的月牙凛冽地挂在万里无云的夜空里,有点孤单有点冷清,但是光芒依旧。
离开日本前,光的遭遇统整(笑)
12/22 韩国交换棋士筛选结果公布(不合格)
12/31 09:00pm~1/1 02:00am 跟亮去除夕参拜
1/3 尾道市因岛本因坊秀策围棋大典(广岛)
1/4 中午回到东京
1/5 10:00am~02:00pm 始打式,对手是亮
04:00pm~ 借车给青木;开始大睡,调适精神状态
1/6 ??:?? 夜间飞车盗拍事件
1/7 还在睡…
1/8 05:00pm 和谷伊角来公寓,光从73h的睡眠中醒来
1/9 08:00am 和谷伊角离开
10:00am 被通知去理事长室喝咖啡,要求自我惩戒;
光「滚」(=生气)起来,直接递写好的辞呈
12:00pm 桑原家
02:00pm 仓田家
04:00pm 回家报备父母;到爷爷家,在仓库坐很久
07:00pm 料亭赴约
08:00pm 联络搬家公司,整理行李
1/10 06:00am~09:00am 搭新干线往大阪
11:00am~02:00pm 搭新干线回东京
03:00pm 到亮家,跟亮道别
04:00pm 新的开始
05:00pm 到机场,出发前往韩国
(到达首尔的时候,光一定已经累坏了……。)
第二章 回廊
(绪方 side)
早上十点钟开始,塔矢门下一行人就在塔矢宅邸进行着一周一次的研究会,检讨上个星期在釜山举办的LG棋王大赛前32强战和前16强战的棋谱。
很快地,时间来到下午三点,研究会结束的时间,师兄弟们一个个离开。
绪方坐在回廊上,点着烟,看着这片他曾经看了六年的庭院。
九岁就以入室弟子的身分拜入塔矢行洋门下,绪方就跟着老师一起生活一起学习。就算一年之後,塔矢行洋与明子结婚,生下了亮,绪方仍然留在这个宅邸里,持续着他的修业生活。
一直到十五岁那年中学毕业,他才正式独立,离开这间大宅。
这个地方以及住在这里的人们,对他来说有着很重大深远的意义。
七月的天气是晴朗湿热的,院子里蝉声四起,说明着已经进入真夏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