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老九门同人)(16)
张启山不知何时干了眼泪,听着这难得的道歉抬起了头,整整两个月他没有正眼去看过尹新月,现在的她挺着沉重的肚子,脸上瘦的早已失去往日的神色,泪眼模糊的站在眼前。“你瘦了”听到这声问候,尹新月哭着捂住嘴,抽泣了好一阵,张启山点点头收回了眼神,“我知道,我和他的爱为世俗所不容,但夫人你可知,能给他心灵伤害的从不是外人,而是我们自己。我张启山在乎的也只有你的态度,可你…甚至连他活着都容不下。”“夫君,我对我的做法很愧疚,我从小锦衣玉食惯了,自然受不了欺负。可是,我想问,如果有一个人也爱我,你能容下我有两个夫君这样的事情么?”张启山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没有表情,没有言语,很久才站起身不留一句话走出了房间。是啊,他容不下,又怎能强迫别人去接纳自己的另一半。
陈府之中消息传的迅速,张副官的动向以及张启山的现状他们了如指掌,陈皮也有了心思去剪剪树枝,修修花草来打发时光。“四爷,这张副官迟迟没有记起来过往,叶七娘那边最近也有些不耐烦了,怕是保不住他的命了。”“他的命值几个钱,只不过现在是张启山心头肉,对我有点价值罢了。就是想不起来,我也照样能把这个军阀头子拖垮,现在长沙城乱的一团糟,当是我送给他的贺礼了。”“是,爷。”陈皮直起腰擦了擦剪刀,“你记得,若是张副官未死之前恢复记忆,或者一不小心死了,都去把这个消息通知张启山,让他补补身子。”“明白。”
依旧是那个破旧的院子里,她们玩耍着扯着张日山颈部的锁链逼着他像狗一样爬着,直到爬不动为止,“才爬多一会,就没劲了,真无聊。”张副官虚弱的伏在地上,流着血的手紧紧抓着项圈,膝盖结好的伤疤再一次流出脓血,可这些对于他早已麻木,甚至于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她们无趣的摆了摆手去屋子里喝茶休息去了。
“怎么又是这儿?”亲兵仰头瞅了一眼烧人的大太阳疲倦的站在门前,“看来是走遍了长沙城了,真是不知道这张副官去了哪里,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要被佛爷折腾死了。”他回想起上次路过时的奇怪之处,还是想进去再搜索一番,只是这次没有敲门,靠近门口的时候他偷偷朝着门缝里望去,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卧槽!”不知是兴奋还是被震惊到,他抽出枪,抬腿一脚便踹开门,未等妇女们来得及躲避,便被亲兵几个枪子儿纷纷杀掉。枪声的刺激震颤到了他的耳中,亲兵跑上前用力搀扶起没了人样的副官,上下打量了一眼,“妈的,最毒妇人心。”说罢,环顾四周,从那死去的一个妇女身上找到了钥匙,开了镣铐。
“张副官,你认不认识我,我之前是你的部下?”副官恍惚着眼神分散,亲兵看他这副样子估计也没指望什么,于是扛起人就打算抱走,手触碰到他的手腕时副官痛的扯回手,却因为失去了支撑瘫倒在地。
亲兵察觉出异样,扶过他的肩膀,手指试探性的接触了一下伤口,副官却只是痛到流泪却说不出话,“咋回事?你嗓子咋了?你说话啊。”他掰开副官的嘴,朝里仔细瞅了瞅,确定舌头没事之后才多少安心了,张副官被他突然捏着下巴,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一群王八蛋,下这狠手,真是他妈死不足惜。”
“她们是死不足惜,不过好歹也是我的人。”顺着声音望去,亲兵谨慎的将副官护在身后,手里握紧了枪,“叶七娘,原来你躲在这儿。”“是啊,只不过你们实在没本事,到现在都对我无计可施。”“他哑巴也是你弄得?”“没错。”“解药在哪!”她低头从腰间拿出一个白瓶子晃了晃,“可惜你没本事拿”。亲兵大笑了几声,站立起来伸出枪对准了她,“好啊,老子今天走了狗屎运,杀了你就双喜临门。”“那你试试?”
一语话落,从她身后突来的皮鞭将亲兵手中的枪捆得结实,一把就拽了过去,力量如此悬殊的对决,在一声枪响,子弹穿过心脏之后,结束了战斗。
这一抢响砰然一声打在了副官的心里,模糊的记忆在亲兵狂笑着倒下,胸口喷涌着鲜血的一刻铺天盖地的席卷了上来。
“佛爷,我只想问你一句,在你心中,我可曾有过一点位置。” “就算有,那也是曾经,现在,没有。”沉重的过往疯了一样的被记起,一点一点破碎的重合在一起,他突然抽搐一声,睁着眼睛呆在那,沉默着,静止着。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叶七娘没有当回事,不屑一顾的扔掉枪,转过身看着死去的妇女们冷笑了一声,“下辈子,千万别投胎做女人了,就当,我送你们上路了。”
“额!”她不敢相信的低下头,看着腹部穿过的子弹,捂着肚子慢转过身,强烈的痛觉让她没有力气去抢解药,看着眼前人将那药剂轻轻松松喝了下去。
“你…醒了…”稍许之后,他咽了口唾沫,将瓶子扔了出去,“我醒了,醒的很彻底。”她笑着控制不住溅出的血,强忍下疼痛,“就算是醒了,你也活不了多久…”“那就不劳叶七娘费心,什么时候死那是我的命,不过,你可以来陪葬。”“天下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张副官抬起下颚笑了一声,“那也分人。”
她仿佛预知了结局,抬起头朝着天空举目四望,长声一泪,凄烈的喊叫着,“这一辈子我为什么要爱你,七郎,你可曾后悔啊!”副官抬起手,用最后一个枪子结束了她的话语,叶七娘,一个可恨亦可怜的女人,到底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一生的嗔痴爱恨终是有了归期。
张副官扔掉了□□,沉重的喘息着,沉默着,踏着步子走向亲兵。他蹲下身,伸手揽起那仅剩一口气的垂死之人,“我记得你,你永远是我最忠诚的部下。”“张…副…官…张…”“我在,你想说什么?”他俯下身耳朵贴近他的嘴边,听那微弱的声音拼凑的一句话,“回…家…佛爷…情况不好…找你…好…久…”没了气息断了言语,副官用手撑着额头却渐渐暗自抽泣,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那不是我的家,他从不爱我,他那么误解我,他现在美满幸福功成名就,我还回去做什么?我成了一个离间别人爱情的第三者...我...”攥紧的手代表着现在的悲愤,我回忆起来了,包括那失忆期间不该发生的一切。佛爷,到底要我如何?我爱你,你波澜不惊甚至对我心生厌恶,我忘你,你却与我干柴烈火双龙之交。我的这副身体对你来说,是完胜的棋子还是消遣的工具,你看我如今的模样,却不敢说是拜您所赐,只能是我咎由自取。我的执行却成了世人鄙夷的对象,我的忠诚却变作故人践踏的资本,我一心不改,却被指责冥顽不灵,我一身伤痕,哪敢知就算是回去,是不是又是另一个地狱。
泪在太阳下挥发,他撑起兄弟的身躯,架在肩膀上,抬起头眼神里再没了忧伤,定了神看向远方,“我带你回去,就算了了这桩孽缘,就谁也不欠了。”
☆、痴儿痴儿
各方舆论压力接踵而至,张启山不得不遣兵回长沙,暗地里留下寥寥亲兵继续四处搜寻张副官的下落,这使得本就渺茫的希望变得犹如大海捞针般终不得果。
荒草漫布的野外,张日山拖着疲倦的步子吃力的往前走,肩上撑起的是兄弟的尸体,他不希望昔日的战友暴尸荒野,然满身伤口累累,撕裂的疼,只能挪着双脚走走停停。
“咳咳,咳…”突如其来剧烈的咳嗽让他一阵眩晕,急忙扶住树干喘息着,“就算是醒了,你也活不了多久”叶七娘的话闪过脑海,他抬头望着天边火烧的黄昏,看得认真,“步步为营,杀戮争斗,我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他么…我颠沛潦倒至今日,除了我自己,有谁还会在意我?但我竟错了,我以为他张启山早已一家团聚,其乐融融,也许还享受着高官厚禄,酒肉灯红,也许,还和新的副官配合默契,意料之外他竟四处寻我,是爱还是只是舍不得…”想到那些残破的过往,张副官自笑了一声,吸了一口气收回手继续走下去,树干上留下了暗红的血印,他没有再回过头去看。我大可以一走了之,但终是放不下一个人,不论他有多么让我肝肠寸断,有些人有些事,到底要有个了结才算甘心,我想亲眼看到让自己安心。
一天以后,叶七娘的死讯传到了陈皮耳中,他丝毫不关心这个女人的死活,“张日山现在人在哪里?”“回四爷,我们的人顺着血迹发现他是朝着长沙而来,他身上带伤走的不快,我们要不要…”下人的手在脖子上横了一下,陈皮思索了一会,“留他还有用,扛着一个累赘走一天早没了力气,他绝对不会傻到来找我们寻仇,受了这么多委屈,一定会去找张启山讨一些公道,你们就埋伏在张府外面,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出手。”“四爷是想一锅端?”“这件事张日山会帮我大忙,我师父不是说过,要张启山全家为我师娘陪葬么,他忘了没关系,我这个当徒弟的会助他达成。”“是,小的这就去办。”陈皮捏着几颗铁蛋子坐了回去,“二月红,我就用你教我的来帮你完成心愿,也算我们师徒一场,没白过。”
“启山,吃点粥吧。”尹新月端着餐盘站在门口却没有靠近,张启山头也不抬的处理文案,他的嘴唇在数日的憔悴中变的干涸,得不到张副官的讯息几乎抽走了他全部的精气。齐八爷在门外向着大夫行了个礼,竟是一脸的忧愁,“大夫,佛爷身体如何了?”“佛爷的身体不容乐观,长时间的失眠,抑郁导致休息严重不足,再加上劳心过度,再好的身子骨也顶不住这样的折腾。”八爷叹了一口气,“是啊,佛爷一心系在张副官身上,可迟迟未得结果,着实令人难安。”大夫递过一个药方,齐八爷接过上下瞧了一遍,“老夫也只能继续开些凝神静心的方子,不管怎么说,这心病还是需要心药医,只是服药期间切忌忧心过度,以及大的情绪波动…张夫人现如今有孕在身,亦不可伤神,老夫,就告辞了。”
尹新月擎着的手有些发抖,身孕已有六月,负重的身体一天比一天难熬,只能每天不利索的送着饭,他不知应该怎样规劝,就算是亲手做的东西喂到嘴边也是一口不咽。“夫君,你多少吃点,你这样下去,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你让副官回来看到的话会心疼的…”她看到张启山听到这称呼之后抬起了头,心揪的一紧,劝了那么久的话抵不过一个名字,心病还须心药医,他的病因自己而起,可心药却另有他人。
齐铁嘴随大夫去抓药,院子里仓皇的脚步声踏进房间扑通一声跪下,“佛爷,张副官回来了!”刚欲递到手里的碗在无措的情形下失去了一切的支撑,脑袋轰鸣着听不到尹新月惊叫中温热的粥溅了一地,他一脚踢开座椅奔出门,几乎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朝屋外冲去,“启山!”尹新月喊了一声,站在原地捂着腹部咬了咬嘴唇。
踏进庭院的那一刻,一个身影分外熟悉的出现在眼前,他雷霆一样奔来在看到眼前的一刻猛然放慢了速度。张启山仔细打量着这个瘦削的少年,从上到下那些翻裂的溃烂伤痕刺痛了心口,唯有那双眼睛却是出神的注视着自己。此时此刻竟不知如何相对,他能回来是老天大发慈悲,可是记起了一切,可还记得失忆中那短暂的恩爱甜蜜,哪怕那是短暂也是张启山此生面对他最大的勇气与坦诚。
“你,回来了…你想起来了?”他尽量问的平静,张副官没有回答,蹲下身将战友的尸体放在地上,站起来不屑的环顾一眼,“佛爷的新副官怎么没有出来,是太忙了?”张启山想起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怨,点了点头,“是我疏忽,你走之后我便查出了一切,将他关押在牢中,他对你有亏欠,理应由你处置。”说罢,张启山便吩咐亲兵去带新副官前来,目光转回到张副官的身上,尽是满目柔情,“回来就好,回来了,我便让你继续做副官,你放心,再没有人敢伤害你。”他说的甚是深情,他听的不为所动。
“启山…”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张副官瞥过眼神看着这个女人,还有她隆起的腹部,“也许,也不尽然。”尹新月走近之后有些愧疚的躲避着他的注视,但还是说出了口,“张副官…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路口…是我对不起你,你…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答应你。”“如果我说,我要你夫君死呢?”一语既出,惊的全数人睁大了眼睛,张启山猛然转回头看着他,拧着眉一言不发。张副官平淡的看着周围,“世人皆薄情,又何须装什么深情款款。张夫人,我失忆之后智力犹如孩童,你虽打我,骂我,弃我,辱我,却皆因我做了出格之事,活该如此,而这些错事,还要感恩于你的好夫君。你说我说的对么,佛爷。”
“佛爷,人带到了。”张启山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他看着张日山转身从亲兵腰间夺过枪,一刹那,新副官便在一声枪响之后死在了脚下,动作干脆利落,见血封喉。这一声轰鸣吓的尹新月大叫了一声捂住耳朵,张启山低眸看着从新副官心脏涌出的鲜血浸了满地,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眼前人所为,“他虽害你,可罪不至死,至少在你怀孕期间他也为你挡了风言风语,你…”抬眼间,张副官的枪口对准了自己,有太多的话太久的痛这一瞬间堵住了胸口,令他心碎无言,只能满目伤怀的看着。
“那是他该死!佛爷,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终有一日会刀剑相向,我也没有想到。我现在一切的一切,还要感恩佛爷,不都是拜您所赐?”
尹新月惊呼了一声,仓皇拦在身前,“张副官,我知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怨恨,可是,启山真的从来都没有想去伤害你,他是想保护你,只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从你消失的那个夜晚他就高烧在身,却还坚持去寻找你,你走的这些日子,他一天都没有睡好过,一顿饭都没有吃好过…如果你要报仇你有怨,你打我好了,你别伤害我夫君...”张启山将哭泣的尹新月轻轻推开,慢慢走上前将枪口一把顶在额头上,“你要杀我,我不逃避,但有些话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听我说完。”张副官握着枪略微的颤抖,极力压制住情绪,“好,我就听你说。”
齐铁嘴缩在铁门外听得真切,本想上前劝和,但看看自己一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斗得过两个战争贩子,跺了一下脚转头抱着草药前去二爷府上求助。
四周的枪支纷纷指向张副官,“这是我和他的个人恩怨,你们都退下。”众人撤回后退了一步,张启山和张副官两人相互对视一言不发,墙外陈皮手下扭过头小声嘀咕着,“四爷,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还不到时候,待我指令行事。”“是。”
“你可是因为我打你的那一枪而恨我入骨?那一枪我确实伤害到了你,你若因此要我张启山偿还,我心甘情愿,只是我想让你明白,我并非要害你,但当时不那样做,我无法…”“这件事八爷已经解释过,佛爷无需再重复。”张日山打断了张启山的话语,停顿了片刻,“佛爷只需告诉我,您现在和我究竟什么关系?”张启山一时间被逼问的有些迟疑,略带彷徨的垂了垂眼帘,我心里爱你这是必然的,可时局动荡的今日,我是否有能力去维护我们的爱情,我甚至害怕这种来之不易的重逢会再次消散,若我不能带给你想要的幸福,那么宁可将这些话永远埋在心底,带进坟里。
“是生死之交。若你涉险,我必赴汤蹈火。”张副官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兀自苦笑摇了摇头,“佛爷,你…回答得真好…”你为何不肯承认爱过我,我也许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爱我这一句话…终是有很多东西割舍不下,你放不下别人,我放不下你,痴儿啊痴儿,多么可笑而卑微的爱啊。
副官慢慢收回了枪,踌躇着抬起头,“佛爷,我不会杀你,只是至今以后,我不再为你涉险,你也不必为我赴汤蹈火,若念旧情,就让我一个人回东北,长沙也乱了,我还不想死在这里。”
张启山很快应许了,“好,你走或是留都是你的自由,我会派人护送你回东北,那里比这安全。”张副官弯着嘴牵强一笑,“多谢佛爷这份挂怀,实在受之有愧…不敢当…我…”他看了尹新月一眼,想着挂念的话说了也是多余,至少走后若我死了,也不会被你看到了。心不由自主疼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却急忙被换掉,“我以后不再是你的副官,其他事也不必再来找我,你的兵也无需护送我。”
张启山看着他将彼此的牵绊撇的一干二净,之后转身丢掉枪,晃晃悠悠朝着门口走去,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倒有些像诀别之语,于是在身后扯住了他的胳膊,副官乖乖停下脚步转回了身。
“佛爷,还有什么事么?”“我…”若是私心,张启山真心想将他永远禁锢在身边,就算是布满荆棘,也是痛着甜蜜,他这一走,心也跟着凉透了,空洞了。相思那么难熬,已经波澜的心你要它怎能那么轻易地恢复平静,爱了,那就是爱了。
“我是想,你现在身上有伤,等休息一段时间我再送…”“佛爷…小心!噗!”陈皮的铁蛋子毫无征兆的穿射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他挡在了身前环抱住自己,那犹如子弹一般的重击猛然砸到背部,一口鲜血喷在了张启山身后。张启山瞪大了眼睛,立刻扯开身前人紧张的打量,“副官!你怎么样?”张日山咬紧了牙关使劲咳嗽几声,“我没事,死不了。”话落,来的人便站满了院子,与张府的亲兵持枪对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