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老九门同人)(18)
“怎么回事?”“没事…刚才想削个水果,不小心割到手了。”张启山冷笑了一声摇着头,他终是要离开的人,究竟是对这个长沙以及九门没什么入心的事,谁生谁死与他无关。“那你慢慢吃...”懒的再说些什么,收了目光甩了一句话走出屋子,咣的一声合上了门。他前脚刚踏出,副官便抵不住的呕出了一口鲜血在盆中,其实在他来之前自己便已经咳血如此,所谓的割破手指不过是掩人耳目逢场作戏。副官单手撑着墙壁,弓下腰,脑袋轰鸣着喘了许久,缓了一阵之后,他有气无力的走到床边,将那粒丹药放在手中,平复了一下心情去了二爷府上。
二月红的情况只能用糟糕来形容,毒簪的毒性自是比副官身上的厉害了数倍之多,他赶到的时候张启山也在,二月红穿着白衣瘫软的勉强靠着床垫,旁边是一块手帕染透了红色。
“二爷,张副官来了。”张启山扭头瞅了一眼,冷冷的盯着,“你来做什么?”“我,我来给二爷送药…”“什么药?”张启山看着他眼神逃避,支支吾吾说不出药的名字,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如果只是为了表现你对二爷的关心,随便弄了点东西来惺惺作态就不必了,你放心,我张启山就算是再一次倾家荡产,也会给他找来解药,你出去。”副官咽了口唾沫,有些尴尬的站着,手里还紧紧攥着药盒,二月红咳嗽了几声压下了这把火,“佛爷,是我不让张副官说的,你要怪也就怪我吧…”张启山心里燥的很,没有去正眼看人,大步离开了卧室,“佛…”副官的心咯噔了一下,张了张嘴委屈的竟说不出话。
“张副官,对不起,是我让你被误会…”“二爷莫要放在心上,佛爷…是关心你,佛爷性子急,我理解…”说话间,他将药丸和水杯递到二月红手中,“二爷,我不知道这个药能不能救你,只是,能拖一阵是一阵,还请二爷不要推脱。”二月红捏起丹药,微微的笑了一下,“多谢你”副官看着那颗药入了口中,顺着水吞了下去,却忽然不知是喜是悲,勉强的挤了一丝笑意在脸上,“二爷,今日我就要离开长沙了,若是二爷逃过此劫,就当老天眷顾我,给我一次报恩的机会。”“你,要回东北么?”“是,长沙乱了,只有张家安全…”“嗯,回去也好,回去了好好的…咳咳咳…”
副官没有再叨扰二月红,扶着人躺下之后就离开了红府,他没有再回张府,没有去找张启山,背起事先打点好的行囊离开了长沙。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城墙上保家卫国四个大字如此醒目。
【“佛爷,这是?”“这是军装,这件专门为你准备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副官。”“副官?佛爷…我没当过兵…”“没当过不要紧,你记着,保家卫国那几个字就是我们的使命,我们不仅要保护家,也要保卫国。”“是!”】
“…保家卫国…”他回眸看了一眼长沙城,捏着包裹里的军装缓缓松开手,“我还没有看到佛爷将日本人赶出中国...”他低下头沉默着一步步走出了城墙。副官没有回张家,他始终不死心,不想平庸无为的遗憾死去,还想着若是有一天遇到危险时可以第一个冲上去替他挡下,也还在悄悄听着二月红的病症是否回转,知道尹新月和张启山依旧甜蜜恩爱倒也安心,可没有人知道他躲藏在长沙黑暗的角落里潦倒挣扎,感受死亡带来的痛不欲生。
有打更的人时常会察觉某处留下几滩血迹,却找不到吐血之人,我不想死在你眼中,那就祈求多看你一眼也好走的安然。
那是在半个月之后,二月红在霍三娘的搀扶下登上了戏台,她说,倾世绝唱也不过如此。那一天,梨园里坐满了人,在这硝烟四起的岁月实属不易,当二月红一口黑血洒在台上的时候,霍三娘抛下了一切的端庄淑瑾,连滚带爬的跑上台扑倒在他的怀中,他们听着哭,哭着痛心,痛心后各奔东西。霍三娘在二月红遗体前哭了一整天,不允许任何人将他下葬,她说如果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也都要和他相遇,哪怕永远这样做不了你的人,也甘愿生生世世的陪伴。
两日之后,她等来了二月红的“重生”,当他睁开眼再次看到这个红府时,那是有一个人,用尽了一生的好运,在临死前的日日夜夜祈祷苍天,换来的这份悲天悯人,药,生效了。
☆、不得善终
几架日本战机从长沙上空呜隆隆飞过,张启山纯白的西服妆点一身,仰视之后是肃静的沉默。红府的下人们将灵堂以及其他一些白物件撤了出去,这场死而复生让九门和整个长沙震惊,其他的当家人在二月红平复了气息之后都已离去,只剩八爷、霍三娘和解九爷还在府中逗留。
“二爷怎么样了?”齐铁嘴给二月红把过脉之后走过来依旧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佛爷,这太不可思议了,死后两天了还能活过来,关键是二爷现在健康的很…难不成,是二夫人显灵留下的二爷?佛爷,您还记得二夫人临走前信上写的,希望二爷笑着长命百岁,哎呦我的妈呀,神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之说,一切皆是人为。”
张启山推开齐八爷走到刚醒来的二月红身边,看着他虽是身体虚弱,精神却在慢慢恢复,一派好转的迹象。“二爷,究竟发生了什么?”霍三娘扶着他的后背喂了些温水润了润嗓子,二月红喘息了几下,回想片刻后摇了摇头,“佛爷,中毒之后我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不食任何药物,只觉得那是无用的拖延…”正在此时,他突然记起了什么,“不对…不对,佛爷可还记得副官和你同在我府中那日?”张启山点头应了一下,“记得,怎么了?”“若说我真的吃了什么药物,那便只有副官送来的一颗药丸,难道是…”
齐铁嘴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二爷,你是说张副官用解药救了你?”“若非如此,我再想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不可能啊,二爷和二夫人中的是同一种毒,张副官如果有药,当初为什么不拿出来救夫人,也不会让佛爷大老远跑去北平寻药,除非…”“除非什么?”齐铁嘴捏着下巴想了想,“佛爷,你听我分析啊。如果二爷真的是因为张副官的这颗丹药活了过来,那么副官一定知道这药是针对二爷的病,否则不会随便拿东西糊弄将死之人,但以他对你对九门的忠心,是不可能手拿着解药而让我们这一帮人拼死去新月饭店求那鹿活草。”“说下去。”“所以这药,是在二夫人过世之后张副官才发现的。恰巧副官把解药给了二爷之后就离开了,二爷吐血而亡之时,长沙城能来的人基本都来了,只有张副官没有来,就笃定此物必是能解二爷的毒,所以是副官救了二爷是讲得通的。”二月红点了点头,“没错,以副官的个性的确如此。”“可这么重要的解药张副官得到之后却没有上交给佛爷,说明他是事先就想好了要直接拿给二爷的。”
“事先想好…”张启山呢喃着这几个字,依稀过往浮现脑海,【“二爷中毒一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去了二爷府上知道他中毒许久为什么不说!难为你还能安心的回来吃饭,你当真是铁石心肠至此吗!再怎么说他救过你的命,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他闭上眼揉捏着脑袋,那天自己如何对他出手相斥历历在目,原来,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不过是不与相争罢了,难以明说的一阵愧疚堵在了心口。
“佛爷,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张启山张了张嘴,从门外跑进来的士兵敬了个军礼,“佛爷,有事禀报。”“讲。”“我们派人在去往东北的城门口分别驻守,并未发现张副官的行踪。”“什么?”张启山闻讯之后莫名的不安,“半个月了,他没有回东北,那他能去哪?”“禀告佛爷,我们虽没有查找到张副官回东北的踪迹,但有亲兵看到,张副官离开那日在长沙城城墙下站了许久,嘴里还念叨着…保家卫国这几个字。”“保家卫国…”一种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佛爷,我有一事不解。”“八爷直说。”“张副官并未离开长沙,就算他对这药效百分之百肯定,二爷连续几日没有醒过来,他应该着急赶来才对,怎么会一直没有出现?是不是…”齐铁嘴看到张启山的眼神有些涣散,慌张表现的极为强烈,忙停下了言语,挥挥手支走了士兵,此时解九爷已处理好红府的一些琐事,一进屋就撞见了张启山这副模样。
“佛爷,哪里不舒服么?”他抓着张启山的胳膊感到隐隐的发抖,急忙扶着人坐下,“发生什么事了?”八爷对九爷啰嗦了一大串才讲明白来龙去脉,张启山慌忙伸出手握住解九爷的手腕,明显有些接不上气,抬头注视着他,“副官失踪了,他没有回张家,他能去哪?”“佛爷先不要着急,副官走之前可留有什么线索?”“亲兵来报,说他重复说着…保家卫国…”“保家卫国?”解九爷直起腰身,扶着眼镜来回踱步,思虑万千,“张副官是心系家国之人,我觉得他现在应该还在长沙,只是不露面而已,其中必有他的缘由。我们先不考虑这个,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找到他本人,保家卫国说白了也就是两个词,要想让张副官回来只有两种情况,第一,国乱,他必会挺身而出保卫长沙。第二,家亡,只要佛爷一死,他定然现身。”解九爷进而转头看着房间,面向坐着的人道一句,“佛爷,可敢弃一切,只为赴死?”一言既出,满座皆惊,齐八爷、霍三娘、二月红不约而同看向张启山,他盯着解九爷,慢慢的握紧了拳头。他还有妻儿,有用命拼出来的地位,有长沙要保护的人,有张家的使命…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众人从张启山口中听到了一个字。
“敢。”
若我此命死得其所,也不枉这一世所造诸多恶业。【“我不解佛爷情衷何处,所以,也莫怪解九的试探,毕竟您到现在还没有在众人面前对副官表态。这不是一场小的闹剧,眼下的困难对我来说在能力之内,只是夫人那边,佛爷暂且不要与她明说。夫人信了,哭了,副官现身的机会就大大增加,我想佛爷也必然想听听,在你死后,张副官的心里话,那时候说的,一定是真的。”】
张启山的过世不过是解九爷筹划的一出戏,当初对他的询问只是想让九爷看看,到底值不值得他为之出此下策。一个布防官的死并不是小事,对于怎么让在场以及幕后所牵扯的人全权配合,绝不是单纯的脑力活那么简单。钱和人情都到位的情况下,如何不露出马脚,成功吸引出张副官,一半也要看老天的意愿,究竟肯不肯给他二人这个机会。
三日之后,张启山的死讯传遍了长沙城,当尹新月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赶到张府时,见那白绫遮满了院落,军车变作灵车,花圈排列厅台,那一刻竟然,不会了哭。
“夫人,您还好么…”小葵不敢用力去拉扯,捂着嘴憋住哽咽声,任由她愣愣的睁着眼睛颤栗着摸过一个个花圈,“夫人,您难过就哭出来好了,夫人…”这样的不哭不闹吓坏了小葵,她不会理解,当一个人悲凉到绝境的时候,连哭泣的权利都已没有。尹新月慌乱的伸着手,“小葵…”“夫人我在。”她紧握着这双手冰凉至极,听着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着,“带我去见…我的夫君…”“是,夫人…”
她以为她可以坚强到最后,却在看到黑白棺椁的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支撑,扶着肚子缓缓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吐露的艰难,“他说过,要给我幸福的生活…他说过要爱我一生一世,他说会和我白头偕老,他说的话都忘记了吗…”“夫人…夫人,您别这样,您这样佛爷会难过的…”“他怎么会难过,难过的人是我啊!”“夫人…”“张启山!你不是百无禁忌吗,你不是张大佛爷吗,你不是点了三盏天灯的人吗,你告诉我,你怎么会狠心抛下我,你说话啊…你说话…”“夫人,您要保重身体,不能再伤心了…”
悲泣的哭声传到院外,伴着晚秋凄冷的风吹向远方,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着,一头摔倒在门口,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嘴唇咬破撑着身子站起来,一步步挪到了灵堂。
“夫人…”尹新月呜咽着,听到小葵召唤了一声,顺势缓缓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副曾经令她恨也不是怨也无法的面孔。
“佛爷…”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在了张府,这个他发誓再也不会来的地方,小葵搀扶起新月站在一旁,震惊于这个人此刻的模样。他惨白无血的面孔没有一点昔日的生气,浑身颤颤巍巍的往前走仿佛下一秒便会昏厥不起,瘦削的脸庞只剩眼睛仅有的一点光泽却被泪水团团包裹,除了佛爷这两字再没有词汇诉说心里的悲怆。
“你回来做什么?”他怔怔的盯着眼前的棺材,“我…我来看看佛爷…”“不用你假慈悲!你给我滚!”尹新月一把就将张副官推倒在地,他太虚弱了,弱到连抵挡的力气都没有,伏在地上喘了好一阵。“夫人,您莫要动怒啊…”小葵安抚着顺了顺气,却没敢说别的话去指责副官。
“你爱谁不好,你为什么要爱启山?你喜欢谁不好,你怎么就喜欢个男人!你非要看着他名毁人亡,看着他抛弃全天下你才甘心吗!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不娶妻不谋大业,整天到晚想着怎么抢别人的丈夫,怎么让一个男人对你牵肠挂肚,你还能再贱点儿吗!”“夫人,您别说了…”“你就是恨我尹新月比你好过,比你能得到他的爱,你才千方百计的用尽手段怀上他的孩子,可惜你名不正言不顺,肚子里的孽种永远都是孽种!你孩子就是死了也是活该!”“夫人…”这一番话针针入耳,直逼的副官弓着腰站起,一口心火喷出了血水,吓得尹新月慌忙后退了一步。
泪水从眼角悄悄的滑落滴到地上,他静静的抚着胸口看着,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我从没有想过要霸占佛爷,我只希望他过的幸福…可事与愿违发生了太多…我知道,我没有颜面站在夫人您的面前,我知道您恨我…但我想…想回来看看佛爷…我还有话…还有话没有对他讲…讲完了…讲完我就走…求您…让我…”“你休想!你这辈子也别想看到启山最后一眼,而我夫君,并不想见你,你给我滚,给我滚出这个长沙城,滚回你的老家。”张副官咽了口唾沫,压了压气,眼前昏花着天旋地转,额头的冷汗渗了出来。他目视前方,摇晃着朝前迈去,尹新月揪住他胳膊的衣服冷眼转身,“你这是去哪儿?”目不转睛的望着棺材头也不回,“我要去看佛爷…”“我说了,让你滚…”没有力气挣脱束缚,他缓缓转头,哭声中满是哀求,“夫人,我求求您…我真的…我真的只想看佛爷一眼…此后要杀要剐…我都认了…我都认了…嫂夫人…”这一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此刻的求饶上。
尹新月瞥过眼,一切的悲伤化为冷漠,“好,我可以让你见他。那我要你发誓,你从没有爱过启山,没有希望过你们的孩子活下来,没有期盼和他组成幸福的家庭,如果有,就诅咒自己此生不得好死。”他愣愣的发呆,尹新月作势将他往外推,“我发誓…如果…我对佛爷…有过非分之想…此生…此生不得善终…死后遭万人唾弃…” 他的泪水流淌在脸庞,可为了看你一眼,我还怕什么?
尹新月皱着眉头松开了手,他缓缓走上前,一头扎在棺材上,伸手颤抖着抚摸那冰冷的棺椁, “佛爷…我是张日山…我来看您了…”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痛到无法呼吸,他抚袖擦去埋头抽泣着,哭了好一阵,一只手扯着领口拖了出去。“看完了可以走了!”“夫人…我还没说完…夫人…您别这样…夫…”“闭上你的嘴!”尹新月再也听不下去,推开小葵,狠狠挥起一巴掌打了过去,“夫人,不要!”
“住手!你想打死他吗?”严厉的呵斥声打断了尹新月的动作,高扬着手被张启山紧握住,她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悲愤、惊喜、疑惑,太多的情感一时间汇聚在了一起,亲兵从院子各个角落走了出来,齐八爷挡着脸纠结的跟在解九爷身后一言不发。这样的大起大落让本就在垂死边缘的人难以承受,副官在一旁一阵气喘难熬,泪眼朦胧,踉跄着起身却站不稳,“佛爷…您...为什么…”张启山松开尹新月的手腕,转过头目视这昔日的少年而今落魄潦倒的模样,万般苦涩像锋利的刀片插在心窝。“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躲着我,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他一步靠近之后,张副官摇着头连连退避,“佛爷,您不应该…”来自胸腔的异常让他顾不得接话,甩头便往门外跑。“你还要去哪儿!”张启山吼的厉害,吓得八爷打了个冷颤,可副官却未回头,左晃右倒的一直朝前走,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何再敢污你眼球,你并没有死,便一切如常,何必再与我新生瓜葛,让我再一次在众人面前丧掉尊严。
“佛爷,你倒是追啊…”八爷刚说出来的话直接被尹新月一个眼神怼了回来,立刻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喘。
副官磨磨蹭蹭到了张府的大门处,张启山握着拳头站在原地目不斜视,只看得八爷心急,然而下一秒,这一声嘹亮传进所有人耳中,“你想听到不就是一句话吗…我爱你,张日山,我爱你,这句话,够不够!”
“启山…你在说什么!”尹新月叫了一声怒不可遏,副官的膝盖撑不起一个病废的身躯,张启山踩着军靴大踏步迈过去,只一把就将他接在了怀中,对上那人鲜血染过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