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在先ABO(106)
暖意渐渐将他包裹,尚楚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怎么那么任性,下周就要考试,这个紧要关头要是他真的病倒了,难不成还指望白书记从天而降再给他一道特赦令牌?况且,白艾泽只是回一趟家,他家就在首都市区,他不是远行了不是出国了不是不告而别了,他就是回去看看他亲妈,看完了就回来了,仅此而已,没别的了。
尚楚也不明白自己在矫情什么,他好像陷入了一种自我感动和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把自己塑造的如同一个话本里的怨妇,他像溺水的人抓着一根浮木似的抓住白艾泽,白艾泽宠他疼他,白艾泽替他面对尚利军,白艾泽为了他求助白书记,白艾泽为他做的越多,他就越担心白艾泽会不会丢下他不管他。
然而实际上,白艾泽只是回家几天而已。
尚楚把这一切负面情绪归咎于戒断反应,他断了药后经常会陷入无端的思绪混沌中,已经习惯了注射外来Alpha信息素的身体无法立即接受抑制剂,才导致他头疼眩晕流鼻血,还像个傻逼似的患得患失。
白艾泽在他耳边轻轻叹了一口气:“下了课就给我打电话,别让我操心,要听话,好不好?”
“我听话的,”尚楚吸了吸鼻子,“我最听你的话。”
白艾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颤抖,小心到几乎难以察觉,他眉心蹙起,立即看着尚楚的脸,尚楚笑得眼睛眯成两道缝,眉眼间是他熟悉的狡黠和张扬。
白艾泽怀疑刚刚是不是他听错了。
“走吧走吧别啰嗦了,”尚楚朝他摆摆手,“我上课要迟到了,你车叫了没?”
“叫了,应该快到了,”白艾泽说,“你先走,我看你进去。”
“服了,磨磨唧唧,”尚楚切了一声,“等你回来我脸就好了,到时候帅死你!”
他摇摇手说拜拜,白艾泽看着他进了校门,恰好出租车到了。
车牌号首KV87625。
首警校门边,已经离开的尚楚侧身站着,看着那辆车牌号是首KV87625的黄色出租车转过拐角,连尾气也没留下,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
他怔怔地站了几分钟,又使劲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喉咙里那种又酸又涩的感觉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昨天,他给尚利军发了条短信,没收到回复。
如果尚利军清醒着,不会不回他的消息,只能说明尚利军还在喝酒。
多少天了?尚楚点了点日子,尚利军这次已经疯了半个多月了。
连续半个多月,尚利军都没来要钱,只能说明他手里有钱。
除了他找上学校那次的一千块,白艾泽又给他转了几次?一共转了多少?
尚楚觉得有点儿喘不上气,烦闷压抑的情绪涌起,太阳穴一阵阵的疼。
他不敢再去问白艾泽,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口气问白艾泽,上次他们就因为这个吵了一架,他不想和白艾泽吵架,不想和白艾泽冷战,不想白艾泽不管他。
白艾泽似乎不打算让他知道,那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就是挺难的。
白艾泽已经看到了他最真实最不堪最卑微的一面,他明明在意的不得了,还要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做那个热忱无畏、一腔孤勇的尚楚,真的挺难的。
就好像那层遮羞布被倏地揭开,光与暗里的两个尚楚同时出现,他手足无措地想要把那个坏尚楚塞进黑夜里,但身份被揭穿、面临开除、身体情况糟糕、必须考到第一名这些事情接踵而来,他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哪头都顾不上。
好难啊,尚楚。
他看着白艾泽离开的方向,直到上课铃打响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到教室了吗?”白艾泽给他发来消息。
“到了啊,”尚楚转身往学校里走,打字回复道,“今天老秦穿了条大花短裤,可丑了,我和宋尧都要笑死了,你没见着真是可惜。”
“拍张照我看看。”白艾泽回他。
“不拍,”尚楚笑了笑,低着头继续打字,“上课哪儿能拍照,不和你墨迹了,听课去了啊。”
第95章 录音
张姨知道白艾泽今天要回来,早早就起来等着,花园外的铁门没上锁,大门也敞开着,一直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等了老半天,门外终于传来声响,她立即探头一看,白艾泽正从出租上下来。
“艾泽!”张姨激动地喊了他一声,赶紧跑到门外迎他,拉着他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嘴皮子一动就开始唠叨个不停,“怎么瘦了这么多?看着还黑了点!你这孩子真是的,这都多久了也不回趟家,我听你妈妈说你在外面租了房子?你长大了有主意了,但也要经常回来看看不是?你妈妈平时忙工作忙这忙那的,好容易回来住几天,你还都不在!张姨都小半年没见着你了,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姨,”白艾泽拍拍她的手背,笑笑说,“我也记挂您。”
“你说说你,”张姨心疼地看着他的脸,“又瘦了是不是?非要去那什么警校,那种地方是人能待的吗?成天就是训练训练,怎么?是要把你们培养成功夫巨星还是怎么的?你在学校都吃没吃饱饭哪都?要我说啊你就不该住校,每天晚上回家来,姨给你顿顿做好吃的,保准把你掉的肉都养回来......”
“没掉肉,”白艾泽笑着从车上取下背包,再合上车门,“练成腱子肉了,虽然看着瘦了,实际上不掉称。”
张姨挽着白艾泽的胳膊絮叨个不停,她平时一个人待在这空空荡荡的大别墅里,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白艾泽回来一趟,她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没说的挂念和担忧一次性倒出来似的。
白艾泽也不嫌烦,耐心地听着张姨在耳边唠叨,偶尔还笑着回她几句。
“你啊,也不经常打个电话回来,”张姨说,“我又不敢打给你,就怕打扰了你......”
“哪里有,我不是每周都给您打电话吗?”进了大门,白艾泽卸下双肩包,问道:“我妈呢?”
“艾泽。”乔汝南站在二楼,双手搭着扶梯,毫无感情地叫了他一声。
白艾泽抬头,看见她穿着一身裸色的真丝长袍,脖子上戴着一条同色珍珠项链,脚上穿的是一双象牙白色高跟鞋,非常乔总式的装扮。
她不知道起了多早,这个点就已经画好了全妆,眼圈上晕染着藕粉色眼影,深黑眼线在眼尾拉出一条纤长的余线。
白艾泽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她卸妆后的样子,他经常怀疑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谁见过乔汝南完全卸下面具后的那张脸,他皱眉问:“您不是病了吗?怎么不在房间休息?”
乔汝南淡淡瞥了眼张姨挽着白艾泽的手,又迅速移开目光,想起刚才白艾泽说每周都会给张姨打电话,语气也冷了几分,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事问你。”
“您不是病了吗?”白艾泽再次问道,“应该好好休息。”
“我有事情要问你,”乔汝南也面无表情地重复道,“立即到书房来。”
她咄咄逼人的表现实在不是一个病人该有的,白艾泽隐约猜到了什么,连鞋也不换,径直上前一步,仰头问:“您不是病了吗?”
楼上楼下的空气温度一度降至冰点,任谁也不会看出来这是一对相隔数月没有见面的母子。
“艾泽,”张姨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你妈妈她......”
“张姨,”乔汝南抬手捋了捋头发,笑着说,“我有话和艾泽单独聊一聊。”
张姨一愣,点头“哦”了一声,不敢说什么别的,快步进了一楼自己的房间,关门前朝白艾泽投来了一个担忧且操心的眼神,白艾泽朝她宽慰地笑了笑,张姨叹了一口气,关上了房门。
乔汝南从楼梯上走下来,迈步时真丝长袍贴着她的大腿,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沙发上坐下,笑着说:“想和你见一面还真难。”
“哪里,”白艾泽也勾唇一笑,在她身边坐下,“您的时间才难约。”
乔汝南抿了一口水,把水杯放在通透的玻璃茶几上,声音不似她平时清亮,有一些沙哑:“既然你这么珍惜时间,我也不和你做那些累赘的寒暄了。”
白艾泽嘲讽地笑笑,原来她把那些关心和担忧都统称为“累赘的寒暄”?
“你向你爸爸求助了。”乔汝南用冰冷的陈述语气说,“为了那个叫尚楚的男孩,对吗?”
“您说您病了,”白艾泽没有回答,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以为您需要我,我才回到这里,这对您来说也是一种累赘吗?”
乔汝南低头一笑,白艾泽注意到她脸上泛着一片明显的红,他没有在意,只是以为她今天的妆容化得浓了一些。
她脚尖在地上一点,高跟鞋尖碰上瓷砖地面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啪”,乔汝南的嗓音比这一声还要冷硬:“我原以为他是Alpha,原来他是一个Omega,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动用你爸爸的关系,怎么压得下来?艾泽,你为了那个孩子,真是用心良苦啊。”
“看来您没有生病,”白艾泽站起身,“也并不需要我。”
“艾泽,我已经做出了让步,你却一再试探我的底线,”乔汝南直直地看向他,“你是不是过分了呢?”
白艾泽闭了闭眼,乔汝南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捧沾了水的泥沙,沉甸甸地砸在他身上,他呼了一口气,问道:“我不明白,您所谓的底线究竟指什么?您希望我和爸爸做彻底的切割吗?”
“你能做到吗?”乔汝南反问。
“抱歉,不能。”白艾泽斩钉截铁地回答,又问,“妈,有时候我也觉得很疑惑,您究竟对我爸爸怀有怎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