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在先ABO(145)
他起身下床,换好衣服去厕所洗漱,刷牙的时候往镜子上扫了一眼,眼睛肿的和兔子似的,脸也肿了,丑的没法看。
尚楚猜他昨天应该是哭了,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尚利军死了不是件多么值得伤心的事。
他接了捧凉水泼在脸上,再次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大人是不怕痛的,尚楚,你是大人,要坚强一点,别再哭了,不然要给人看笑话了。
张冰听见响动也醒了,在厕所外忧心忡忡地皱着眉,担心他在里头想不开出个什么好歹,没忍住敲了敲门:“小尚?”
尚楚打开门,侧身说:“你用吧,我好了。”
张冰看他除了精神头不太足,神色倒没什么反常的,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儿,”尚楚擦干手上的水珠,顿了顿又说了一遍,“没事儿,真没事儿。”
张冰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爸爸他......”
“死了,”尚楚耸了耸肩膀,没什么所谓地说,“害得我周末也要跑局里,是不是挺无语的。”
张冰也听说了小尚他爸是个酒鬼,据说不怎么管儿子,心里琢磨估计他们父子感情不那么亲厚,所以尚楚看着没太悲痛的感觉,于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没事的,日子还是要过嘛,坚强一点。”
“嗯,”尚楚点点头,“谢谢冰哥。”
每个人都在叫他坚强一点,他是该坚强一点。
“对了,”尚楚问,“我昨晚怎么回来的?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哦就是、就是那什么——”张冰舔了舔嘴唇,“我打电话给你,你喝多了,说话不太清楚,说是在中心商场前头,我打车过去接你的。”
尚楚甩了甩头,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辛苦冰哥了,大晚上的还出去接我回来。”
“别客气呀,”张冰摆摆手,“你年纪小,来我们这边实习,多多照顾你是应该的。”
尚楚回房间换鞋,张冰给他泡了一杯感冒冲剂端过来,说昨晚上风挺大的,在外头喝了那么多酒,小心别着凉了。
尚楚直觉有些不对,张冰大大咧咧的,平时哪儿有这么细心,但他没有多想,估计是自己出了这个事情,连带着身边人对待他都小心谨慎起来,于是接过冲剂一口喝了:“谢谢。”
“苦不苦?”张冰见他喝完了,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什么硬硬的小东西,“吃个糖。”
尚楚摊开手掌一看,顿时瞳孔一缩——
是那个牌子的薄荷糖。
他合上掌心,抿了抿嘴唇:“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尚楚先去确认了尸体是尚利军,又去走过场抽了个血,用来做DNA鉴定,进一步确认死者身份;接着到审讯室做笔录,谢军也来了,坐在他身边陪着,徐龙看他的眼神格外温和,问话的语气也很轻,尚楚不太习惯他这样,一五一十地回答他的问题,包括他打听到尚利军死前常去冲平路,但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做完笔录,徐龙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休息几天,给他放个假,尚楚说不用,下周一照常来打卡。徐龙说行,本来想让他去和首都那边交接,还是算了,这周末就让他好好调整心情。
谢军帮忙联系了殡葬公司那边的人,尚楚跟着车去了,火葬场边有个等候厅,其他家属在哭,尚楚很平静地坐着,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等骨灰的过程挺漫长的,过了不知道多久,工作人员捧着一个小瓷罐出来,问他有没有什么遗物要一并存放的,尚楚摇头说没有。
他没钱买墓地,骨灰只好寄放在殡仪馆里,尚楚跟着进了一个大房间,柜子摆放的很拥挤,每张柜子都有一排排的小格子,外头贴着死者的名字,里面是一个个小瓷罐。
“确定没有一并存放的物品吗?”那人在落锁前又问了一遍。
尚楚摇摇头,又说:“等等,能借我纸笔吗?”
工作人员给他撕了一张便签纸,尚楚低着头,用黑色水笔在黄色便签纸上写了一个字,一笔一划写的很慢,再把那张纸叠了一叠:“这个,一起放进去吧。”
“就这个了?”
“嗯,就这个。”
“好的。”
他刚才好奇瞟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在纸上写的那个字有八画,撇、点、撇、捺、横折、竖、横、竖弯钩。
一个“爸”字。
-
从殡仪馆出来已经过了中午,太阳很大,晒得他汗流浃背。
他找了棵树躲着,蹲在树荫里抽烟,抽完几根又垂头蹲了会儿。
等尚楚离开后,背后另一棵香樟树后走出来一个人。
白艾泽在尚楚刚刚待过的地方点了点烟头,三个。
阿楚抽了三根烟。
一根烟代表有点难过,两根烟代表很难过,三根烟代表他还能站起来。
白艾泽垂眸,片刻后轻轻一笑。
是他的阿楚。
第121章 利剑
两点多的时候下了场太阳雨,总算是降了点温度下来,没那么热了。白艾泽趁中午休息的时候来的殡仪馆,打车赶回市局继续干活,陈风见他衬衣湿了,肩上落了雨,问他:“刚才去哪儿了?”
“出去逛了逛,”白艾泽抽了张纸巾擦脸,“没想到突然下雨了。”
“我说你小子不对劲啊,”陈风刚吃完饭,叼着根牙签剔牙,八卦地打听道,“自打来了新阳,我怎么觉着你就神秘兮兮的呢?下飞机没多久就和我分开行动了,也不一起住酒店,你昨晚上睡哪儿呢啊?”
白艾泽轻描淡写地说:“去一个朋友家。”
“朋友?什么朋友啊?”陈风翘着脚,揶揄道,“男朋友女朋友啊?是不是在新阳藏了个童养媳呢?带出来给哥见见,哥给包个红包,虽然每个月工资比鼻屎还少,但见咱弟媳妇可不能吝啬......”
“那您先留着,”白艾泽把纸巾投进垃圾桶,转头说,“将来带给你见了,你别忘了包个大的。”
“你小子还挺知道敲竹杠!”他这话听着没有否认的意思,陈风眨眨眼,小声说,“不会真弄了个童养媳养着吧?”
“风哥,别逗我了。”白艾泽无奈地摸了摸鼻尖。
陈风放声大笑,摆手道:“行行行,不逗你了,你爱睡哪儿睡哪儿,这么大个人了,我才懒得管你。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保证你回首都的时候是全须全尾的就行,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千万别受个什么伤,那老管得干死我。”
“没问题,这个肯定能保证。”白艾泽笑笑。
档案室那边送了一批新材料过来,早些年电子数据库不完善,只有书面材料,新阳又不可能让他们把纸质档案带走,只好花功夫一一把信息录进内网系统里。新阳市局这边派了三个人来做核实,陈风先审一遍材料,发现什么问题当场提当场解决,审完了再把东西交由白艾泽存档。
这活儿听起来简单,工作量却不小,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将将核完两个年份,陈风看口供看得眼睛都花了,伸了个懒腰说歇会儿,晚上接着加班。
白艾泽也觉得有点累,去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回来见着徐龙和小葛领着一个中年女人从审讯室出来,那个女人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眉眼间看着有几分熟悉。
“看什么呢?”陈风走到他身边,手肘搭着他的肩膀。
“那人是谁?”白艾泽扬了扬下巴。
“谁啊?那女的?”陈风顺着白艾泽的视线看过去,只望见一个背影,“我中午吃饭的时候打听了几嘴,好像是昨儿坠楼死的那人他大姐。”
尚利军的姐姐,也就是尚楚的姑姑?
“这事情和她也有关系吗?”白艾泽问。
“那不是很清楚了,”陈风说,又撞了撞白艾泽的手臂,“人家局子的事儿咱们也不好打听太多,哎我怎么觉着你挺关注这事儿啊?”
白艾泽靠着门框,抿了一口咖啡:“没,就是随便问问。”
“死者儿子是你同学吧,”陈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多问几句也是应该的。你那同学咱们局里都知道,挺有名的,老管还给我看过你和他的干架的视频,一个Omega能进首警,成绩还那么好,这是真牛逼!”
白艾泽垂下眼睫,眼里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是很厉害。”
陈风有些惋惜地说:“我还想着他怎么大老远地跑新阳来,原来他本来就是新阳人,要是他也来西城,加上你和物证那个姓宋的小子,咱们局今年就包揽了首警前三名,说出去不也挺风光的!这么一想,倒是便宜了新阳市局了,这么好个苗子被他们拐过来了......你找个机会劝劝他,毕业了一道来考西城呗,不是哥瞎吹啊,咱西城别的不说,资源那是一等一的!”
如果是以前,不要说是劝劝了,白艾泽恨不能把尚楚绑在身边,但现在......
白艾泽笑着摇了摇头,晃了晃手里的纸杯:“他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
陈风没听清他说什么,叹了口气又说:“他身世也挺惨的,妈妈是被人贩子拐卖的,早几年就车祸去世了;爸爸又是个爱喝酒发疯的,现在又出了这么个事儿。双亲都走了,这么大的打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缓过来,要是就这么一蹶不振了,倒是挺可惜的......”
“不会,”白艾泽声音里有莫名的笃定,“他能站起来。”
“哦?”陈风眉梢一挑,“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白艾泽笑了笑,平静地说:“不是我对他有信心。”
陈风问:“那是什么?”
白艾泽说:“因为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倒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