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歌(11)
濮颂秋看了他一眼:“没有。”
程尔:“……哥,你对我们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我这脆弱的小心灵都被你伤害得千疮百孔了。”
简绍在一边添油加醋:“你才千疮百孔啊?我昨天就心碎成渣渣了。”
焦望雨这回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他说:“我俩多年老同学了,你们当然比不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确实觉得濮颂秋对他好得有点儿让他意外。
可能人家原本就是这么个人,只是以前没机会发挥。
但不管怎么说,他跟大家不一样,很容易多想。
焦望雨让程尔他们别胡说八道了,然后自己转过来继续低头吃面。
他吃着面,脑子里却乱哄哄的,突然听见程尔说外面下雨了,扭头看出去,突然间觉得好像有什么在随着雨水的降临一起出现。
是什么呢?
他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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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焦望雨算是切身体验了一回。
他们准备出去上军事理论课的时候,雨还在下,焦望雨怎么都没找到雨伞。
“走吧,”濮颂秋说,“跟我打一把。”
简绍跟程尔已经出去了,就只剩下濮颂秋在等他。
焦望雨看了眼时间,没办法,再磨蹭下去就要迟到了。
“你简直是我救命恩人。”焦望雨跟着濮颂秋一起出去,锁好了宿舍的门。
他脚上的水泡都贴了创可贴,又换了自己的运动鞋,舒服了不少,走路的时候也不一瘸一拐了。
两人出去,到了楼门口,濮颂秋先撑开了伞,然后转过身来接焦望雨。
濮颂秋的伞是深蓝色的,在夜里看着跟黑色差不太多,不算太大,但他们两个贴着肩膀刚刚好。
雨下得不小,路面已经有了积水,他们没走几乎裤腿就湿了。
焦望雨感慨:“这也太有气氛了。”
大晚上还得去上课,上课不说,又下着雨。
他觉得冷,一股风吹过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外面冷,可是到了二百多人的教室里,又闷得可以。
焦望雨跟濮颂秋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身后就是开着的窗户,凉风嗖嗖地从他们背后吹进来,吹得焦望雨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他是觉得有点儿凉的,但因为教室人多,窗户不能关。
开着窗户死他们最后这一排,关上了就是死一屋。
忍着吧。
焦望雨趴在桌上,毫无灵魂地听着教官给他们讲那些有的没的,有些昏昏欲睡。
濮颂秋看了他一眼,脱下了自己军训服的外套。
焦望雨奇怪地看着他:“你热了?”
“嗯。”
“那正好。”焦望雨说,“借我盖着,快冻死我了。”
濮颂秋把外套递给他,然后自己继续坐得笔直,听着教官讲课。
焦望雨趴在那里睡着了,不过睡得也不踏实就是了,没几分钟就醒了过来,他睁眼的时候视线刚好落在濮颂秋搭在桌面的手臂上,裹着湿气的风从后面吹过来,他眼睁睁看着濮颂秋的胳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抬眼看向对方的脸,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高中的课堂上。
那时候也是这样,濮颂秋坐在他身边,永远都很认真地听课做题。
焦望雨觉得濮颂秋像是一棵挺拔的竹子,竹子四季青翠,他也从来都看不出有什么波动和变化,但濮颂秋也不是那种毫无灵魂的冷漠,如果非要说他冷的,那也是封印着什么奇妙世界的冰山,神秘,让人难以捉摸。
焦望雨用手指戳了戳濮颂秋的手臂,能感觉到对方的肌肤冰冰凉凉的。
“喂,”他压低了声音说,“你冷不冷?把衣服还给你。”
“不冷。”濮颂秋看都没看他,低头翻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冷,但焦望雨还是坐了起来,把衣服还给了他。
濮颂秋把外套搭在腿上,没穿,继续专心听课。
至于焦望雨,他还是冷,但就这么忍着了。
一个半小时的军事理论课,焦望雨什么都没记住,他的心思压根儿就没放在听课上。
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自己都琢磨些什么。
下课的时候,程尔又要去食堂,说是上完课必须补充能量,来点儿夜宵。
吃东西这事儿简绍是肯定不会落下的,搂着程尔的脖子就要跑,他们俩招呼焦望雨跟濮颂秋,焦望雨说:“我不吃了,你们去吧,我快冻死了!”
程尔说吃饱了就不冷了,但焦望雨还是摆手表示不去不去。
他不去,濮颂秋当然也不去。
两人磨磨蹭蹭在大部队都已经离开教学楼之后才晃荡着往外走。
雨还没停,反倒下得更大了。
焦望雨站在教学楼前,等着濮颂秋撑伞,突然转过去看着对方笑着说:“哎,你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同学聚会结束之后突然下雨,咱们俩也像是这样站在楼边避雨。”
怎么可能忘?
那天濮颂秋从焦望雨嘴里听到了“玻璃”这个词,听到了“同性恋”这个词。
也是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对焦望雨的这种感情被称为是“同性恋”。
他确实有些迟钝,高中那会儿明明已经意识到自己对焦望雨有异样的感觉,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定义。
在他的世界里,是没有“同性恋”这个选项的,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也没见过。
他知道的只是只要焦望雨在,他就看不到别人,只要焦望雨说话,他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他不喜欢焦望雨跟别人走得近,却没有立场去阻止。
他不喜欢焦望雨把别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却没有资格去抱怨。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停地迷惑,不懂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这很不可思议。
直到他亲眼看到两个男人在伞下接吻,亲耳听到焦望雨说那是同性恋,他才突然明白,原来是这样。
“记得。”濮颂秋不想多说话,他总觉得自己一旦开口,就会暴露。
他撑好伞,等着焦望雨过来。
两人听着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踩着水洼走回了宿舍,一路上,濮颂秋一言不发,焦望雨唱起了歌。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焦望雨唱得很随意,扯着嗓子乱喊,本来是写情伤的一首歌却让他唱得格外欢脱,唱到高潮处,还故意往水坑里踩,像个顽童,笑着溅了自己一裤腿的水。
濮颂秋就那么听着,注意力都放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焦望雨声音好听,干净得像是被秋雨洗过的叶子。
他什么歌都没听过,却觉得焦望雨唱得好,他手里的伞追随着对方,就像他那一颗不敢示人的心一样,随着对方的一颦一笑而疯狂跳动。
他们就这样走回了宿舍,带着一身的凉意,却格外心满意足。
濮颂秋从来不指望什么,是不敢,也不想不愿意。
在他看来,不是人人都有推翻世俗眼光的勇气和权利,至少他就没有。
他没有,也不愿意拉别人下水。
军训的第一天,除了焦望雨的脚被磨起了水泡,其他人都还处于兴奋的新鲜感状态。
晚上熄了灯,本应该睡觉,却一个比一个兴奋。
濮颂秋平躺在那里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三个人竟然聊起天来。
男生宿舍的话题,绕来绕去也就是那些。
游戏、姑娘。
先是简绍好奇地问程尔恋情进展得怎么样,程尔说:“本来很顺利,但是她今天晚上竟然跟我说明天要和学长一起吃饭。”
“学长?”简绍不怀好意地笑着说,“程哥,你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