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歌(57)
他是发自内心的这么想过。
焦望雨怕孤单,很多时候在新朋友面前会有些慌乱,他原本就是顾虑很多的人,怕自己某些生活习惯或者不经意的举动惹了人家的不悦,往后大家生活在一起,会彼此别扭。
他想很多,给自己施加了很多的压力。
他是那种害怕陌生环境,也害怕冒险的人。
但那段时间因为有濮颂秋在,一切都没那么令人担忧了。
尽管他跟濮颂秋在高中时代并没有成为密友,但至少是互相熟悉的,而且在那段自己很茫然地在拥抱新世界的阶段,濮颂秋对他照顾有加。
焦望雨其实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那段时间里喜欢上的这个人,大概是吧,否则为什么高中时候没发现自己竟然会因为对方心动、失眠呢?
可他又不敢十分确定,毕竟,他发现,他是真的不太了解自己。
不过,管那么多干嘛,究竟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喜欢这个人,他很想试试看,想知道如果自己不停地出现在对方的世界里,那么会不会有一天,这个人的世界就到处都是他的脚印也只有他的身影了?
可能性不大。
但试试呗。
焦望雨说:“我特别庆幸那时候你在。”
濮颂秋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之前打工的时候因为不小心,右手食指割了一个挺深的口子,现在伤口好了,却依旧留着疤。
这就像是,你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哪怕有一天忍痛将那人强行从自己心里挖除,你的心从此也是残缺一块的。
据说手指上这疤痕不会消掉了。
至于心上的人……
濮颂秋体验不到心脏残缺的感觉,因为他根本就没法将这人连根拔除。
“焦望雨。”
“嗯?”
“你已经二十岁了。”
“还差八个月呢。”
“成年人了,长大了,其实……”濮颂秋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不应该太依赖别人。”
焦望雨被他说得心里难受鼻子发酸,很想发脾气,很想告诉濮颂秋他就是要依赖别人。
但他克制住了。
他没有发脾气,而是很平静地说:“我不要。”
濮颂秋有些意外,因为这语气让他实在有些陌生。
焦望雨说:“我都独立一年了,累坏了,你可算回来了。”
他搬着椅子往濮颂秋身边靠:“我得靠一会儿。”
濮颂秋没动,然后焦望雨就靠到了他肩膀上。
“唉。”焦望雨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真的累坏了。”
濮颂秋绷直着身子,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更轻,生怕吵到对方似的。
焦望雨故意跟他吐苦水:“你这人,我真的不应该再搭理你的。”
他说:“当初说好了会保持联系,结果呢?人一走,杳无音信,断了线的风筝似的。”
焦望雨抱怨:“濮颂秋,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朋友啊?”
此时此刻,要是应宗看到他们这样,会鄙夷地嘲笑他们说:“哪有像你们这样交朋友的?你们‘直男’跟朋友相处的方式还真是一言难尽。”
濮颂秋不知道怎么回答焦望雨的问题,索性口都不开。
焦望雨也习惯了这人的这脾气,随他去吧,爱说不说。
“我一直都不是那种会斤斤计较的人。”焦望雨盯着宿舍的门看,表情失落,语气却尽可能地轻松,“但你这事儿,我真的在生气。”
他停下来,过了一会儿继续说。
“颂秋,我还能这么叫你吧?”
“嗯。”濮颂秋总算给了点儿反应。
焦望雨苦笑:“我还以为你已经烦我烦到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理我呢?”焦望雨坐直,看向面前的人,“我知道你那段日子不好过,所以我才更想陪着你。”
他抿了抿嘴,硬生生把自己给说难受了。
“他们都说人最脆弱的时候是需要陪伴的,需要一个就算不能感同身受但也愿意去理解他的人陪着他,我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特别想陪着你,哪怕那时候我课都不上了跑过去找你都行,只要你说你想见我,我立刻就过去。”焦望雨咬紧后槽牙,努力让自己别哭。
他好久没这么难受了,不过,与其说是难受,更像是委屈。
原来他在濮颂秋面前不需要装委屈,说起过去这一年,他是真的觉得委屈。
“我就想陪陪你,怎么了?”焦望雨声音开始有些哽咽,“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就算家人不在了,你也不是一个人,不行吗?”
一直睁着眼睛,可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焦望雨有些慌,抬手蹭了一下眼泪,起身就想跑。
他不想让濮颂秋看见自己哭。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就是不想。
但他起身的时候,慌乱中撞到饮水机,下一刻就被人拉住了。
“哭什么?”濮颂秋紧锁着眉,把人拉了回来。
焦望雨抬头看他:“我没哭。”
“哭了。”
“对,我哭了。”焦望雨深呼吸,“那你跟我道歉。”
濮颂秋无奈地看着他,无奈地道歉。
焦望雨面对这样的濮颂秋,其实是不忍心责怪的,对方一道歉,他眼泪竟然更凶了。
他不管不顾地抱上去,轻轻拍着濮颂秋的背说:“我真的没想怎么样,那时候我也就只是想像现在这样,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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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焦望雨的反常太过明显,这让濮颂秋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他只能站在那里,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任由焦望雨抱着自己哭。
濮颂秋没想到焦望雨会这样,明明是自己遭遇了那些,怎么这个人看着比他还难过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没见焦望雨有过情绪爆发得这么浓烈的时候,以往这个人都像是轻盈的、阳光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濮颂秋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离开的一年对于焦望雨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在这一年里焦望雨用数不清的失眠夜晚一点点把自己改变了。
不能说这样的改变不好,正如大人们说的那样,都马上二字开头的年纪了,不能总像是小孩儿一样。
他最喜欢的李宗盛不也在歌里唱——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成长是有代价的,濮颂秋的离开让焦望雨成长,代价是从前傻乎乎的那个他。
这样也好,焦望雨其实挺喜欢现在这个自己。
依旧有困惑,但也依旧对一部分事情乐观。
稍微想清楚了一些事,也从应宗那里学了点儿小把戏。
焦望雨说:“你又不说话了。”
濮颂秋无措地站在那里,压根儿不知道说什么。
在这方面,他实在迟钝。
“算了。”焦望雨放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好好聊会儿天吧。”
焦望雨等着濮颂秋坐回来,他刚刚脑子一热闹了一场,这会儿脑子也清醒回来了,觉得刚才自己的举动多少有点儿丢人,想尽快转移话题。
濮颂秋见他不闹了,不纠结了,松了口气,坐回了他身边。
焦望雨突然意识到,应宗的招数对待濮颂秋是真的不太合适,只会吓着对方。
要温和一点,温和地走入对方的世界。
“这一年,你都做什么了啊?”焦望雨实在好奇。
他知道,或许应该问得更委婉一点,可思来想去,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过去的这些日子,他总是走神,每次走神都是在不由自主地猜想当时的濮颂秋在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