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毅双手一摊,一脸的自信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小疑惑,不明白阿珍为什么嫌自己话说多了,当着那么多姐妹的面给他摆脸色,他能忍,不能忍!当然反驳,驳多了之后双方不断翻旧账,翻出一地鸡毛,又是一夜不欢而散。
“当然没错,”老四附和,自带《正道的光》的背景音乐,到现在都没讨到老婆,却头头是道分析,“不过吧,女人是分不清对错的,就只想听咱们男人哄——”
“我吃饱了。”杜夏没兴趣再听,也没拿上被瓜分的画册,放下碗筷,自顾自回画室去了。
他没立马回自己的工位继续画,而是走到窗边,半弯下身,手肘抵在窗沿上,手掌把头发全都捋到后面,双手就这么搭在脑后。
杜夏其实还没吃饱,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他还有点头疼。他以前明明很喜欢听庄毅讲和阿珍的日常琐碎,两人的相处曾经是那么的鲜活,不断包容和磨合,鸡毛蒜皮是真的,喜怒哀乐也是真的,两人现在却像是逃不开“七年之痒”,庄毅的脾气越来越差,阿珍也很久没来大卫村看他了。
杜夏知道人都是会变的,别人的私事也没有他评头论足的份,有那么一段时间庄毅还很敏感,对任何一个想要靠近阿珍的男人都充满敌意,他劝庄毅别疑心疑鬼,阿珍不可能没有异性朋友,庄毅反问了他一句,都是男人,你难道不知道男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杜夏以前还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认同,坚信一定存在着什么东西是神圣而纯粹的,高于生理需求的。所以尽管庄毅这人有很多性格上的缺点,他从未忘却是庄毅带他入行;装饰画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他也从来没想过转行。大卫村在他人眼里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却是他一直以来的乌托邦。
他现在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和庄毅聊不到一块儿,而一旦开始思考意义,他数年如一日只会仿别人的画作,能有什么意义。
杜夏不免有些沮丧,毫无期待地转身,回头,却在何筝的工位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起初都没认出那是自己,他现在的工位在离窗户最远的地方,画中的背景却是大面积的暖色调,像是阳光直射在他身上。何筝并没有用画布,画架正上方夹着的是口袋本的其中一页,下面竖着梵高传记里的一页。
那是另一个画家给梵高画的肖像,记录下梵高画《向日葵》时的场景。何筝在临摹这幅《正在画向日葵的梵高》,所以他画中的杜夏也和梵高有着同样的姿势,侧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调色盘,一手拿着画笔,正落笔的《向日葵》成了画中画。
杜夏想到了几天前画工们对何筝的赞叹,怪不得他们都叫他也过来看。原来他在对面画画,何筝在画他。
他在何筝眼里原来是这样,头发黑黑的,长长的,脸白白的,瘦瘦的,眼珠子却是亮亮的,那么亮的眼珠子里甚至倒映着那副画中画。
杜夏走近。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正在画画的自己是这样的。
第28章
杜夏伸出手想摸一摸画中的自己,又近乡情怯般地收回。
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在他胸膛里洋溢,好一会儿才平复。他深深吐了一口气,正要去翻看何筝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楼梯口传来了不止一人的脚步声。
杜夏连忙回到自己的工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何筝和其他画工都上来了,他没刻意去打招呼,低眉顺眼忙自己的,何筝却能看出他在装模作样,紧抿地双唇下藏着窃喜。
何筝并不觉得意外,他真能忍,这幅小随笔明明已经完工了,他过了半小时才拍下来,微信上发给杜夏,并附语:【谢谢小师傅给我这份工作,这个月送给小画家的礼物。】
又发:【小画家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何筝的余光目睹杜夏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两分钟、再故作漫不经心放回兜里的全过程。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煎熬地都要品出卧薪尝胆的滋味了。
何筝还能怎么办,只得继续忍。
忍到四点左右,他才又问:【小师傅有没有回礼呀?】
杜夏终于理他了,文字简单明了:【你想要什么?】
何筝跟他来委婉的,发了个大尾巴灰狼的表情包,卡通狼吐出舌头,舌头下面写着:【小师傅,我想……】
杜夏不跟他玩这套,还是那么直截了当:【饿了?】
何筝的大尾巴狼顺水推舟地点头,以为杜夏是要请自己吃饭,四舍五入也算约会了。何筝高兴得还是有点早,杜夏放下手机后就去厨房生火,做饭时间比平时提前了足足一个小时。吃饭的时候何筝坐在杜夏对面,两人还是没什么交流,克制得像玩起了办公室地下情,表面生疏不是很熟,暗地里——
杜夏在饭后半小时主动给何筝发讯息,问他同样的问题:【你饿吗?】
何筝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们一个半小时前才吃了晚饭,怎么可能现在就饿,杜夏却罕见地有些急不可耐,又发来一条:【我有点饿。】
何筝抿了一下嘴唇,从画架后面抬眼,视线居然和杜夏的对上了。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何筝懂了——他要是连这都不懂,他大可以强制把杜夏睡服,哪用得着费尽心思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他只是有些意外,杜夏比他预设的没耐性,看样子……也比他更食髓知味。
杜夏把笔放下了,装模作样收拾了一下,离开了画室。何筝则又待了十分钟左右,然后才下楼,跟坐在收银台里面看手机的庄毅说了声“走了”,庄毅扔给他一句“路上小心”,目光就没从手机上挪开过,并没有闲工夫多想何筝和杜夏能有什么雇佣和师徒之外的关系。
何筝如今已经不是处男了,场面人!他走在路灯下还能正常步速,到公寓楼下后实在是慢不动了,跳着台阶上楼,跑到杜夏门口时气息必不可免地有些喘。杜夏就像是特意在门前守着,一听到楼道里有动静,透过猫眼看到何筝的脸,他不用等对方敲门,就把门推开了,暗娼似地从黑暗里伸出一只光裸的手臂,将何筝的手拉住,拉进来,见不得人地迅速把门关上。
一梯两户的老旧公寓楼道里恢复平静,五六秒过去后,那一层公共区域的感应灯暗下。左右两扇门后并没有灯光亮起,这两间房的租客却纠缠在一起,手忙脚乱地脱对方的衣服裤子,碰碰撞撞,踉踉跄跄,没有言语,只有急促的呼吸,越来越剧烈迅速,恨不得单刀直入主题,除此之外的调情都是多余,包括最温情和甜蜜的亲吻——
何筝压着杜夏倒在床上。他都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想要亲吻杜夏,杜夏却用哼声表达急躁,甩脑袋撇开脸,对他的嘴唇爱答不理,整个人却好动得慌,双手要是没被何筝握住手腕高举过头顶,他未必会来拥抱何筝,但肯定会去握何筝的下体。
何筝不愧是杜夏命中注定的男人,脑袋里除了牛子还能装下别的东西。残存的理智挣扎着清醒,给他那被情欲烧到混沌的大脑泼冷水:比起见到他这个人,杜夏真正心心念念的,好像……是他的牛子?
黑夜给了何筝一双黑色的眼睛,也是杜夏最好的保护色。他平日里有多不解风情,这腰现在就扭得多起劲,水蛇似地想往下溜,但碍于双手手腕被何筝摁在高过于头顶的两边,四肢和躯体只能难耐地,小幅度地骚动。
眼看着就要干柴烈火,他还是吃了不会调情的老实人的亏,不懂抬头去蹭蹭何筝的脸和唇,只顾着夹何筝的膝盖,叫嚣着渴求着,欲火中烧。
杜夏忍不住问杜夏怎么停下了,言语间,夹杂着的气声有娇喘的味道。何筝身子僵了僵,塌下脑袋,又一次想要亲吻杜夏,杜夏这回没躲,也躲不成,抿着的双唇被何筝哄开后,舌头还是固执地藏在牙齿后面,害羞地不愿意伸出来。
如此五次三番地被拒,何筝心里头多少有了答案,那片刻里的眼神很是失意,原本以为自己收获了双向奔赴的爱情,杜夏馋得却只是他的牛子。
更可笑的是,当他还不是“何筝”,他身边多的是比杜夏更门当户对的,懂情趣的,她们尚且费尽心思讨他欢心,他平生头一回正儿八经地追人,对方却只想和他保持肉体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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