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说要和他回老家去,这个表态,实在是太有意义了。
白总长喜悦之情,冲击着头脑,烈酒未入喉,已被快乐醉得熏然。老酒端上来,白雪岚想着宣怀风体弱,不许宣怀风喝,自己却是敞开了量,一杯接一杯,拿身边爱人的温柔目光,拿无限的幸福,欣然下酒。
中途一看表,第二场电影的时间,已经错过了。
但两人都不觉得遗憾。
今日出行,好事多磨,终究这顿晚饭,吃得让人痛快。
只是白雪岚喝得实在多,几乎路也分辨不出,宣怀风和护兵一左一右掺了他,把他送到汽车里,在夜风中开回白公馆。
到了房里,宣怀风没让听差帮忙,辛辛苦苦地给白雪岚脱了鞋袜,换了衣服,自己也累出一身汗,就到浴室里洗了一个澡。
原想着,这食肉动物烂醉如泥,自然是已经放弃吃肉的计划了。
不料宣怀风干干净净地躺上床,那法兰西香皂的舒服的味道,仿佛诱惑着人似的,竟把呼呼大睡的白雪岚招惹醒了,朦胧着眼,扎手扎脚地翻身,覆到宣怀风身上。这人喝醉了酒,便没了清醒时的节制。
一个晚上,翻天覆地,把宣怀风全身上下,亿万毛孔,都压榨个精干。
等实实在在地吃饱了,翻过身,往床上一躺,伸手一搂。
酣然入梦。
那个梦,极好。
没有纳普死去的苍白的脸,没有堂史震动屋顶的咆哮。
没有女将军的一纸交易,没有展露昭的虎视眈眈。
没有硝烟弥漫的战场,没有杀不尽的敌人。
没有尔虞我诈的官场,没有斗不完的洋商。
白总长的梦里,只有,我正搂在怀里的那个,让他温暖的人。
他梦见了,怀风的梦。
就如怀风的梦里,会梦见他一般。
那彼此的梦里,只有彼此。
他梦见,他把怀风,带回他出生的地方。
而拦在他们通往归宿的路上的一切,都被他,不留情地碾成飞灰。
-完-
第六部 特典 《冰霜风骨玉精神》
下了飞机,脚踏在结结实实的地上,宣怀风不禁心里就想,终于,还是到法兰西来了。
巴黎,法兰西的首都,是一座名闻遐迩的艺术和浪漫之城。
然而,离开中国后,兴起到这里走一走的心思,并非为着艺术和浪漫。
宣怀风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胳膊肘被人轻轻一碰,便把头回过来。
白雪岚站在他身后,笑着问:「如何,这座城市,可配得起我在这里念书的那些日夜?」
宣怀风摇头说:「这真是狂妄之言。一个城市,反而调转过来,要问问配不配得起你了?」
白雪岚脸上有着笃定的自信,因在飞机上坐久了,实在有些闷,故意寻话和宣怀风松泛,反而把话里的意思,反过来问:「你难道不是因为我曾在这里留学,才要过来看一看?哦,我晓得了,你是过来看法兰西的风景的。」
宣怀风说:「猜得很是。管你在哪里留学呢。我只为看这里那些出名的地方而来。不要站在这里,碍着别人的路了,快走吧。我饿了,你饿不饿?」
白雪岚说:「你只管气我,到时候你就知道后果。若是去英国,那是你的地盘。如今在法国,就是我的地盘。衣食住行的大权,都在我手上,你是不是万事都要听从我的?」
说笑着,便把宣怀风带去外头。
既是带着爱人到法兰西来,白雪岚总不可能不做准备的,而且是十分殷勤的准备。
他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日子,法语说得流畅,又懂得法兰西人的各种享受,先给了一些法兰西钞票的赏钱,叫人把随身的两件行李,送到预定好的饭店里。
他却带着宣怀风坐车,到一家有些年岁的餐厅,吃大名鼎鼎的法兰西大餐。
透过餐厅的透明玻璃,远眺香榭丽舍大街上来往的姿态高雅的法兰西妇人,餐前酒是樱桃白兰地,就着橄榄和小饼干,除了主菜那鹅肝扒,稍有些太腻,其余的,宣怀风倒是颇满意。
白雪岚这个爱人,此刻是兼着导游的职责了,一边享受着一道接一道上来的法兰西美味,一边侃侃地说:「明日的行程如何,我只听你的意思了。若是要看建筑,凡尔赛宫和玛德莲娜大教堂,都是极不错的去处;若是想舒服,我们就坐船游塞纳河;若是要感受法兰西的风情,我们就到香榭丽舍大街上,找一家顶号的咖啡馆,要不然,到皇家广场去,那里的骑楼极有特色,坐在走廊下看风景,颇能回味那遥远壮丽的古法兰西帝国。」
他说了一番,宣怀风只是摇头。
白雪岚打量他说:「都不中你的意?不妨,巴黎这地方,值得一游的地方,是很多的,我总要找出一个你爱的来。那着名的凯旋门,有没有意思逛逛?」
宣怀风又把头摇了摇。
此时,那餐厅里的外国侍者,已把果子露冰激凌恭敬地送了过来。
宣怀风一边用小银勺,轻轻搅着那白瓷小碟子里的冰激凌,嘴角微微弯着,缓缓说:「不瞒你说,我的心里,早有一个必去的地方。就考一考你,能不能猜出来。」
白雪岚最爱和宣怀风之间,进行这种趣味的谈话,不免微笑起来,玩味地问:「猜出来了,怎么样?若是猜准了,我可是会要求奖励的。」
宣怀风反问:「你怎么不问,猜不出来,要怎么罚呢?别说那些了,你只管先猜。不过,只能给你三个机会。」
白雪岚说:「那好。」
身子往椅背上靠着坐直了,显出一副认真的态度,想了想,便问:「加尼叶歌剧院,名气十分大的。你是也想去听一听外国人的歌剧?」
宣怀风摇头。
白雪岚琢磨着说:「我知道,你是喜静不喜动的,绝不会是热闹地方。这整个巴黎,有一座最古老的桥,是巴黎第一座石造桥梁,叫新桥。你心里想的,是不是这地方?」
宣怀风脸上笑意加深了,眼睛明亮地看着白雪岚,笑道:「你一直就很知道我的喜好。」
白雪岚便得意了,说:「我就知道。」
那模样,仿佛要不是坐在极高档的法兰西餐厅里,不想惹人侧目,他就要做一击掌了。
不料,宣怀风把上面那句话,接了下来,却是转了一个弯,说:」然而,你是猜错了。我对巴黎不熟悉呢,不知道有这么一座古老的桥,过两天,倒是要过去看一看。只是现在,我心里想定的那个地方,你还没有想出来。三个机会,你已经用掉了两个,这最后一个还是猜不对,我就把谜底揭开。你看怎么样?」
他说着最后一个时,把一根修长的食指竖起来,在白雪岚眼前,俏皮地晃了晃。
大概是很少有赢过白雪岚的时候,特别地显出一丝俏皮。
白雪岚看得心里烧热的,又不禁牙痒痒,只想隔着餐桌把那只手抓过来,用牙狠狠在那根雪白漂亮的手指上咬一口,留下一圈齿印才好。
他便决心要猜出爱人的心思来。
闭目想了好一会,忽然若有所得,连忙睁开眼睛,很有信心地对宣怀风说:「我猜到了,准是这个无疑。」
宣怀风含笑道:「请说。」
白雪岚说:「必定是巴黎圣母院。我方才怎么竟不曾想起,你最近常把雨果的这本书,放在枕边。早该猜到的。如何?猜准了,请你把彩头也公布公布。」
宣怀风温柔之中,不乏揶揄地浅浅一笑,说:「彩头是极大的,我原要开出如果你猜准了,在这巴黎逗留的期限内,我万事听你吩咐的大价钱。很可惜,你竟没猜着。」
白雪岚一怔:「猜错了?」
宣怀风说:「猜错了。」
白雪岚倒也输得潇洒,露出笑容说:「你把我的好奇心,极大地引起来了。请你把谜底揭开吧。」
宣怀风最近这些日子跟着白雪岚,法语颇有些长进,见白雪岚问,就用法语低声说出一个词来:「La Tour Eiffel.」
白雪岚听了,倒有一点小小的失望,问:「这么多好地方,都不入你的眼。怎么偏偏对那个丑东西,产生了兴趣?」
宣怀风说:「丑东西吗?我倒觉得,它很有看一看的价值。在中国时,听到关于它的一些传闻,当时就想,如果有幸到法兰西来,总要登上去看看。你肯不肯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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