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余旸辗转难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弄。
发小群里有人出谋献策:【对付郑栖这种脾气,只可软磨不可硬攻】,接着,周羽发来一堆链接,像是一些零食,我天,郑栖又不是三岁小孩,这哪儿哄得好。
就连晚上睡觉,郑栖也不让他碰,每当余旸凑近一点,他就往旁边躲,还说床太小了要去睡沙发。
反正余旸一早醒来,郑栖人就没了。
问他几点回,他倒是简单回复,只是没有多余的话。
工作日余旸心事重重,也不敢再乱解释,免得郑栖更生气。
这么挨了一天,郑栖竟然发微信说:【这两天基地比较忙,晚上在宿舍休息】。
搞什么哦,要离家出走?
脑子里自动循环播放杜辰那句:余旸你老公跑了!
都怪杜辰这个乌鸦嘴。
是褚薇私下发来的消息,让余旸慢慢平复下来,“先去探探口风,别让他觉得你缠着他。”
“能行吗?”余旸愁眉苦脸。
褚薇说:“时间定在周五晚上,还很充裕,去吧。”
余旸又问:“票好弄吗?听说挺火,人巨多——”褚薇直接发了个‘OK’,让余旸放心一百个心,就看郑栖肯不肯来。
傍晚一下班,余旸直接开往基地,郑栖最近还在这边工作,等过段时间他正式签约参与集训,可能就得两头跑,在家待的时间就更少了。
想到这里,余旸更是心绪烦恼。
夜间硕大的路灯几乎将赛场照亮,赛道上不少车手,看来暑期培训的人还挺多,临近八点,郑栖还没下班,中途教完学员,他到旁边找水喝。
一抬眼,郑栖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灰白色衬衣,浅色牛仔裤,人看上去清瘦,还背了个双肩包,像是刚下班过来,他略微收回视线,靠坐在桌前,有点漫不经心。
往常这种时候,郑栖会过来跟余旸打招呼,陪他坐一会儿,或者拿杯水给他。
但今天,俩人隔几米远,话都不说一句,像陌生人一样,余旸心里酸酸的。
过了一会儿,有学员过来跟郑栖打招呼,说是准备回家了,郑栖跟对方简单聊了几句,空气终于恢复宁静。
他跟谁都客客气气的,唯独视余旸为空气。
郑栖不想说话的样子看上去很冷,余旸只好找个地方坐下来,没人理他,他就自己打手游。
直到阿朗过来收拾座椅,惊奇道:“哎?都这个点了,嫂子你怎么来了?”
“等郑栖一起回家。”
余旸说。
一听这话,郑栖又是不悦地转过脸,定定地看向余旸。
这人总算有点反应,余旸小声说:“难道不是吗。”
阿朗见况连忙收拾东西,离开前还好心嘱咐:“郑哥你早点回家哈!”
赛场上人渐稀少,郑栖看了看表,准备回宿舍。
余旸立马跟上他的步伐,但郑栖走得快,余旸不得不连走带跑才赶上:“你吃饭了吗,饿不饿,还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抬头撞见他的目光,余旸顿时有点说不下去——郑栖不笑时目光没什么温度,还带着淡淡的敌意。
一道屏障莫名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转过身,余旸还不死心,加快步伐,像袋鼠一样捂住放在面前的背包,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发出轻微又古怪的声响:“你吃苹果吗,烟台的。”
说着,余旸当真掏出两个红彤彤的苹果,连大小都相差无几,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对。
见他不说话,余旸就塞到他手里:“解渴,尝尝。”
郑栖被迫接受了。
他有点心烦,听见余旸的脚步声稍微能好受一点,但他又不想跟余旸说话,每当余旸试着靠近,他都会不经意瞥眼,余旸只好闷闷地跟在他身后。
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郑栖以为余旸要吧啦吧啦讲个不停,毕竟他平时真的话很多,没想到余旸今天格外安静,甚至没跟他并肩走,步伐稍微慢半步。
郑栖不自觉放慢脚步,难道不该说点什么吗,说什么都好,毕竟在可乐和他之间,余旸选了可乐。
没听到脚步声,郑栖不经意地往回看,余旸竟然落后一大截,还在他身后慢吞吞地啃桃子。
郑栖气到失语。
今天郑栖没有停下来等他。
几乎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再转弯真要到宿舍了,郑栖深呼吸,有点犹豫,最终还是转过身——可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空荡荡的林荫道,空旷像一发无声柠檬子弹,‘嘭’一下击中郑栖的心脏,柠檬受撞击,挤压出层层叠叠的酸涩,他定站在原地几秒,微微仰着头,失落到无以言表。
“躲好了吗?”群里有人问余旸。
余旸藏在一棵大树后面,把手机亮度调至最低:“躲好了,我就说别带苹果吧,真是土死了,又不过圣诞节,你们是没看见郑栖那张脸——”褚薇说:“等下按照计划行事。”
“跳跳糖管用吗。”
周羽问,还发来一个软萌猫咪的表情包。
这时候杜辰上线了,开始吐槽余旸:“土什么土,我老家特产,白送你真是便宜你了,还好意思嫌弃,知道苹果什么寓意吗,不知道你闭嘴。”
余旸看见他发消息就来气,手指飞快打字,一排炮弹加铁锤。
这时候余旸悄悄往林荫道探头,按照上次探索基地的记忆,消失在树林中。
周围寂静到能听见树叶沙沙作响,郑栖开始原路返回。
这个时间点,基地几乎没什么非工作人员,余旸开车回去得40分钟,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去。
郑栖沿着林荫道跑,没看见余旸,还让阿朗帮忙看监控,确认他有没有离开基地。
想到余旸会不会直接去他宿舍了,郑栖给余旸打电话,但是没人接,他还时不时望向身后,免得看漏了什么。
中途阿朗打语音电话过来:“怎么了,郑哥,你跟嫂子吵架了?”
郑栖说‘没有’,听见阿朗问他要看哪个门的监控,郑栖正在下坡,周围树林茂密,只有拐角处安有监控,他往后退了几步,正要说具体位置,一个没留神,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人影,撞他一个满怀,郑栖手腕抖了一下:“找到了。”
腰身被谁抱紧,缠得郑栖动弹不得,像不能喘气一样,心间随即漫起阵阵酸楚的情绪,而余旸不肯松手、还仰起脸要亲他的样子,像高粘度拉丝糖一样,中和那些不可名状的酸涩。
真的好烦……
推开他,心里难受,不推,好像又没有好受到哪里去。
半推半就间,余旸终于鼓起勇气抱紧他,手心牢按在郑栖背脊,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气息,他好像在出汗,刚刚跑了一路吧。
离得这么近,余旸看见郑栖内双又闪烁的眼睛,他看起来依然冷漠,眼神却不能撒谎,带着些许倔强,还有一缕难以捕捉的委屈——就好像承认委屈,他就输了。
抱着郑栖,能感受到他在抗拒,余旸还是要收紧手臂,他呼吸发颤,觉得自己一不小就会从悬崖上摔下去——郑栖就是那座悬崖,倨傲群山,直耸入云,引得无数人想要涉险。
悬崖上有没有暖气流,空气稀薄吗,风景怎么样,不知道,要上去了才能体会。
想要攀登悬崖,用最酷的方式,还得在日出之前插上小红旗,在旗帜上画一只大大的太阳。
但一辈子太过漫长,余旸更怕听到:“余旸,你知道吗,我讨厌你。”
——你能别烦我吗。
——离我远点。
——你话好多。
——你不要那么喜欢我,我够了。
——跟你在一起真的很无聊。
——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吗。
眼眶有点湿润,好像只有抱紧郑栖才能好受一些。
喜欢一个像剥豆,勒去枝叶,撕开豆皮,满手是浆汁,手心划出几道细口子,终于剥出来了,可是低头去瞧,闷闷不乐:豆子怎么是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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