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说付伟强那都是装出来的吗?”筱满说。
王达一捶大腿,信心满满:“对啊!他小子根本不自闭!我和你说,他贼得很!”
刑天翔坐到了他边上去,道:“那你具体说说?”
王达一把抓过茶几上放着的一只塑料袋,里面都是些水果,他从里面摸出一串香蕉,抱着,掰扯下一根道:“他那会儿住我家的时候,他就蔫坏,我和你说,谁和他说话他都不搭理,就一个人自言自语,自闭不就是一个字都不说的吗?他说话啊他!就是不和我们说!”
“自言自语?”
“就晚上,我们俩睡一屋,我起来撒尿,我就看他一个人跪在床上,看着角落一个人嘀嘀咕咕,我说,你干吗呢?怎么不睡觉,他还对着角落比一个别出声的动作!就这样!”王达就势竖起一根手指紧紧压住嘴唇。
尹妙哉把笔记本电脑从电脑包里拿了出来:“这是演恐怖片呢吧?”
筱满把u盘递给她,看了看王达:“他和你说过他和谁说话吗?”
“没有,他也不搭理我啊。”
筱满道:“这也不能证明他不是自闭吧?自闭症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是完全不和人沟通。”
“自闭的人虐猫吗?玩火吗??我爸每次都以为是我干的!我知道就是他!”王达吃了一大口香蕉,喊道。
这时,有人敲门,筱满道:“我去看看是不是赵尤。”
他走到门后,先往猫眼里一看,那门外站这的是小靖。他开了门,小靖进了屋,刑天翔显然对他的出现十分意外,竟站了起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似的,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的:“你……你这,你不是……你怎么来了?”
小靖背着电脑包,手里还提着个运动袋,扫了屋里一眼,微微低着头,说:“我们不是一个小队的吗?”
尹妙哉忙张罗:“进来坐吧,都坐,”她放下了笔记本,拿起电热水壶道,“我泡些茶。”
小靖板起脸孔,冷冰冰地说了句:“你半夜三更出门又不和妈说一声?”
筱满拿起尹妙哉的笔记本,复制了u盘里的文件,打开了那名为“曹律(付伟强)”的文件夹,他看了看刑天翔和小靖,并没说什么。刑天翔也是无言了,只是不停地揉揉右手手腕。小靖黑着一张脸走到了书桌前,放下背包和袋子,埋怨道:“你们这些中国式家长就是什么都不爱往外说,要说也就只会说那么一句,我是为你好,生病就都熬着,就自己撑着,一个大男人被人打了就是多丢人的一件事似的!”
尹妙哉在浴室里高声问道:“吃宵夜吗??”
刑天翔又坐了回去,给王达派烟,问道:“他改叫曹律后你觉得他有什么变化吗?”
王达点了点头:“就挺和气的啊,也挺外向看着,就上个月他来村里,说来老房子那边看看,还给了我一张名片,我看他在南京工作。”
小靖说了:“没看网上爆料吗?他去年的时候就被公司辞退了。”
王达道:“我哪知道啊!我和他又不熟!看到就点点头,扯上两句……!”
小靖问道:“你谁啊?”他问筱满,“这人到底谁啊?我说你们怎么就这么喜欢吸收流浪狗当同伴呢?”
尹妙哉拿着电热水壶出来了:“这是黄果子村村口杂货店老板,曹律小时候在他家住过一阵。”
小靖脱口而出:“翁情的相好!”
王达又很沮丧,很郁闷了,对着刑天翔就道:“他就是针对我,我和你们说,我家的狗肯定就是他弄死的!他就是要把我搞得鸡犬不宁!”
小靖又脱口而出:“你初中的时候把人揍进过医院!”
刑天翔问他:“你晚饭吃了吗?”
小靖说:“网上都写了啊,曹律的初中同学都出来爆料了,通报一说是曹某,曾用名付某强,现在人肉搜索多厉害啊,你们没看吗?曹律的初中同学,福利院认识的人,给他看诊的心理医生,之前处理过他妈98那案子的警察都有人去采访了啊。”
王达又抱住了脑袋,摇头晃脑好一阵,起身道:“我出去抽根烟。”他就出了房间。
他一走,小靖便说:“人都自首了,通报都出了,我们还聚在这里干吗?”
尹妙哉笑着看他:“那你不还是来了吗?”
小靖啧舌头,一阵不快:“还是警察比我们动作快。”
“他那是自首。”尹妙哉分析道,“说不定是你在网上那通发言刺激了他,他觉得自己的身份守不住了,不如自首。”
尹妙哉走到了筱满边上:“看得怎么样了?”
筱满正在浏览那些拷贝的档案,98年11月开始,付伟强每三天都会去红枫看一次医生,到了99年,频率变更为一周一次,00年时只是陈医生每个月去福利院回访一次,01年后,彻底结束了这个自闭症患者的档案。筱满一看屋里其余人,道:“我这里弄到了曹律还是付伟强的时候,98年到01年的病情档案,当时他是自闭症,根据资料显示,应该有一些音频文件的,但是可能已经被警察收走了,18年1月,他已经是曹律了,回到青市,再次去看心理医生,记录也都有,他被诊断为人格人类,有音频,也有纸本记录。”
小靖问道:“我不是很明白,你该不会怀疑他不是人格分裂?这心理医生都作证了啊,这都有记录啊,他1月就去看病了啊,而且网上他的同事也说了,他17年被辞退前,出了一次车祸,撞到了头,那之后精神就很不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那时候脑袋撞坏了啊?”
尹妙哉道:“二十个四个比利的故事你听过吗?威廉密里根曾经被心理医生诊断,他拥有二十四个人格,男女老少兼有,拥有波士顿口音,南斯拉夫口音,澳洲口音,英国口音,还能说阿拉伯文,克罗地亚语,不过,他在精神病疗养院住院期间曾和一位病友学习书写一些简单的阿拉伯文,而且每次让他用克罗地亚语和人交流时他都会回避,而且,口音是很容易模仿的。”
小靖想了想:“他不会是想用精神病帮自己脱罪吧?”小靖看着筱满,道:”你刚才说他1月在心理医生那里确诊人格分裂,他不会是有预谋的给自己搞一个人格分裂的档案,然后再去杀人……”说到这里,小靖没有说下去了,他打了个哆嗦,坐在了书桌前,沉默了。房间里没有人说话,空调冷风飕飕地吹着。
筱满看了看众人,打破了沉默,道:“我有件事想和大家说。”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筱满很想现在就把自己对尹妙哉,对小靖,对刑天翔锁隐瞒的过去坦白。事不宜迟。起码这一刻,他知道就算所有人都因为他保守多年的秘密而唾弃他,厌恶他,恨他,他可以逃到赵尤的船上,他会载他一程的。筱满不由往身后瞥了一眼,赵尤并不在场,他就又有些犹豫了,喉咙有些干,又有些难以启齿了。筱满捏紧了拳头,他真的憎恨自己的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他人生中只做过两次果断的决定,第一次是他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离家出走,第二次是他开枪杀死了林悯冬。
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人总是害怕未知。
未来,未知的某一刻,或许就是明天,赵尤可能就厌倦了他,可能就会离开他,他就又成了独自漂流的孤舟了……
筱满清了下喉咙,他想起赵尤看他的眼神了。那么真挚,那么直接,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所缺乏的。他甚至有些羡慕他的直率和坦诚,他一度对林悯冬在感情方面有过这样的坦率,在他之后,他就退缩了,这十年间,他所接触的那些同类里,所有人都笼罩在一层“看破不说破”的迷雾里,他们总是背负着来自朋友,来自家庭,方方面面的各种困扰,只有在同类之间,他们才能放开手脚,投身进一目了然的欲望里。他们总是无法投入太多,他们不常提“爱”,更不会承诺,有时候他们甚至不需要对话,一个眼神就足够了,同样的,他也无法给他们太多,他也无法再对任何人说“爱”,无法说出任何承诺了。他一直以为这对他来说是刚刚好的,他并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离经叛道的剧本,他始终只是一个半夜三更,偷偷把那些露骨的杂志从床底挪出来,放到枕头底下的怯懦的小男孩儿。因为他知道母亲第二天要清洗家里的床单,母亲会掀开他的枕头看到那些杂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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