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律顶着两个很大的黑眼圈,眼眶红红地说:“我就记得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我在燕子沟,之前我在家睡觉,一觉醒过来就到了燕子沟了。”
“燕子沟哪里呢?”
“不知道……”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燕子沟那边一片都没路灯吧?黑漆漆的,你怎么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在燕子沟了?你对那里很熟?”
“我小时候就在黑山附近生活,而且我走了一阵看到了天欧路。”
“没在那附近见到这个男人?”赵尤指着张立问。
“一个人都没看到……”曹律说,“我真的没见过这个男人,我是说我没见过。”他咬住了嘴唇,“警官,你知道我的情况的吧?我有时候就不是我自己……”
“知道,明白,理解……”赵尤单手托腮,在笔记本上画起了画,闲闲问:“那需要问一下可能见过他的那个人吗?”
“你是说阿达?他……他还杀了这个人??”曹律一下很紧张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不知道啊!”
赵尤还在画画,临摹那照片上的蓝风筝:“别着急,没事。”
他一点也不着急。他说:“我也不着急,我等一等,他总会出现的吧?他好想还挺喜欢出来逛逛走走,杀杀人的。”
他停了笔,抬头对曹律笑了笑,摸出了自己的手机,问道:“不然我们边看电影边等吧,还是看电视剧?”他还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充电线,找到插头,连上手机,一边充电一边滑手机,坐在了桌上,把屏幕对着曹律,道:“你喜欢看什么?动作片,悬疑片?《沉默的羔羊》?《致命id》?还是《聊斋》?”他指指那台大麦2800,“我就只有优酷会员,你呢?”
赵尤再看曹律,这年轻男人的眼神已经变了,他的脖子猛地朝赵尤耳边拧去,赵尤灵活地躲开。那曹律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昂着脖子,奋力挣扎,骤然间面红耳赤,连椅子都被他摇晃得吱嘎乱响起来了。他吼道:“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干吗??!你是谁?”
耳机里有人说:”赵尤,离他远一点!!听到了没有??”
赵尤还坐在桌上,心平气和地看着曹律:“阿达?”他自我介绍:“我姓赵,负责张立案的,”他给阿达看张立的照片,“张立就是这个男人,你见过他吗?个头和我差不多,”他站起来比划,“你看到他那天他应该穿了一身黑衣服。”
“你是警察?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曹律那双原先还水汪汪,可怜巴巴的黑眼睛里此时已然烧起了熊熊怒火,他额头上也是青筋暴突,眨眼就换了个人似的,粗声粗气地质问:“这里是哪里??你们干吗把我绑成这样!”
他狂笑起来:“我知道了!一群缩头乌龟躲在玻璃后面呢是吧??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来来来,尽管问!尽管问!人就是我杀的,上次我说到哪里了?说到徐露华那个婊子是吧?我把她骗到了花坛后面,我就一砖头砸晕了她,我……”
他两眼里的怒火烧到了赵尤身上,赵尤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打断了他:“不好意思啊,你别激动,徐露华的案子不是我负责的,你和我说这些对我没用,对你也没用……”
曹律还是在挣扎,人在椅子里乱扭。
赵尤看着他:“我就是想问一下,6月4号你是在清水花园杀人是吧,”他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翻看着,说,“你本来呢,打算去找301的老夫妻,结果那对夫妻的女儿和女婿突然上门,来接他们去旅游,你没有那个信心可以一下杀那么多人……”
“你放屁!老子想杀几个就杀几个!!”
曹律大吼大叫,固定椅子的螺丝钉震天得响:“那些人都他妈该死!都他妈该死!!我是在帮他们!!”
说完这句,他就两眼一闭昏厥了过去。赵尤用笔记本撑着下巴,蓝牙耳机里戴柔说:“可能曹律要回来了。”
赵尤掩住嘴,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片刻后,曹律又睁开了眼睛,他看上去精疲力尽,他的嗓子哑了,有气无力地问赵尤:“他是不是来了……”
赵尤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人格分裂的?”
曹律老实地说:“去年车祸之后,撞到了头,出院之后还经常头痛,还会间歇性地失去意识,上班的时候发生了几次,说是把领导给打了,我根本不知道,在南京也看了几个心理医生,都说可能是人格分裂,感觉事情挺严重的,就回到青市找以前认识的心理医生,我小时候自闭就是她治好的,我挺相信她的能力的……”
“我梳理一下时间线啊,你的人格分裂应该是去年,因为车祸撞击到了头部才开始的?”
“我也不清楚……一般人脑袋被撞到了会被撞成人格分裂吗?陈医生说……”曹律看着赵尤,“就是我很信任的那个青市红枫医院的医生,她说,说不定我小时候就有人格分裂的前兆了,就是当时和自闭一起治好了……”
“这样啊……”赵尤找出了姚铃铛的照片:“你还记得这个女孩儿吗?十二年前她死了,手法和阿达的手法差不多,你曾经是他的英语补习班的学生,或者该说阿达是她班上的学生?”赵尤笑了笑:“阿达今年几岁啊?他成绩比较好还是你成绩比较好啊?他比较擅长什么科目啊?”
蓝牙耳机里传来争吵声,钟鸣情绪激动:“现在是什么情况?什么意思?十二年前的案子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七章 (下)
赵尤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笑容,口吻也很为难,看着曹律,道:“不好意思,来看守所之前临时发现的新线索,没来得及和你的律师和心理医生先交代一声,”他转身朝那面巨大的玻璃墙壁伸长了胳膊,出示手里捏着的姚铃铛的照片。他看着那映出自己和曹律倒影的玻璃,说:“要是你的心理医生评估这样的突发事件,这个女孩儿,会使你的情绪产生很大的波动,不适合接受审讯,那我们就不聊她了吧。”
曹律沉默着,赵尤的耳机里议论纷纷,王世芳悄声说:“雷队,陈局,这个女的是不是长得有点像……”
詹轩昂道:“十二年前的案子,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嘴唇被人割开了。”
他还道:“死前一个星期,被害人曾经和室友透露过自己被一个学生跟踪过。”
戴柔开玩笑似的说:“伊丽莎白,你不会有个失散的双胞胎妹妹吧?”
钟鸣说:“我们今天的重点是张立案不是吗?你们再问些无关的话题,我的当事人随时都可以拒绝回答!”
松林说:“钟律师,曹律的情况特殊,审讯室里的事主要我们还是要参考下心理医生的意见,不想再发生之前那样的惨剧,至于谁能在这里旁听,我们是完全民主透明,大家可以采取投票制嘛。”
陈宛儿说:“目前来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曹律说话了:“我不知道。”
赵尤扭头看他,曹律也看着那面玻璃墙了,涕泪纵横:“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如果记得什么我一定会和你说的,十二年前的事情……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或许阿达那时候就……我真的不是要瞒着你什么……”
他哽咽,难以继续说下去了。赵尤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岔开了话题:“你听过一个叫《盗户》的聊斋故事吗?”
他说:“我在你们福利院的图书馆看到了一本画聊斋故事的连环画,你看过吗?”他翻出那连环画的证物照,“画得还挺有意思的,我在里面看到这么一个故事啊。”
曹律还在哭。赵尤把椅子拖到了他边上,坐在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看着那玻璃,温声说着话:“大意是说,一只狐妖做了坏事,被当地官府抓了,他就想到之前听人说过,在这一带只要犯罪被抓,只要大喊自己是‘盗户’,官府也不敢处置,于是他就大喊,我是‘盗户’,我是‘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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