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陆斯闻便离开了洗手间,留下程让一个人愣神懊悔。
程让是真的后悔了。
他大概是脑抽了才会问陆斯闻这个问题,他期待什么答案吗?并没有,他只是神经质的一问,冷静下来之后他甚至害怕陆斯闻给他答案。
他会问这个问题只是突然想到了很多所谓的巧合和不正常,突然的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至于答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完全没有考虑。
但凡有一点儿的考虑,他都不可能问出一个字。
他知道自己如果坚持,陆斯闻一定会给他答案,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要逃,即便这次的逃避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的那个问题到底是问出来了,到底横在两个人之间,如刺一般。
他把事情搞砸了,他毁了最后时间里的快乐和自在。
就算明天起来陆斯闻可以当做这个问题从未出现过,程让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再和之前一样了,他会别扭,会不自在,会始终记得自己做了一件什么样的蠢事。
原本是想着在离开之前最后和陆斯闻无忧无虑地相处一段时间,可如今被自己这个问题全搅黄了。
他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怎么会这么蠢?
程让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又一次充满了厌恶。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无时无刻不在萦绕他的感觉又一次鲜明起来,这样的他陆斯闻怎么会喜欢?没有任何人会喜欢。
连他自己都无法心生好感。
相比于程让的自我厌恶,陆斯闻也并非全然理智,程让的这个问题让他想到了十年前,那时的他正在给程让做他喜欢吃的饺子,而程让就那么突然的出现,突然的询问自己:
“陆斯闻,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说了是,程让走过来吻了他。
那一刻他的暗恋开了花。
或许是暗恋了太久太久,以至于他都没有询问一句程让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就被他亲得昏了头。
初吻初夜都是在那天发生的,等他从得偿所愿的狂喜中回过神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他不是没想过程让是因为帮忙的恩情,可那个时候的他却也觉得没什么不好,觉得只要人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他愿意给程让时间,反正他们有一辈子。
今天程让的这个问题和十年前何其相似,他的那句‘是’就在嘴边却还是被自己生生嚼碎了。
他知道即便说了是,程让也不会过来吻他,也不会说‘在一起’,他只会后退,只会害怕,自己也留不住他。
但他还是愿意给程让时间。
因为他们仍然有一辈子。
这个晚上不管是对陆斯闻还是对程让来说,都是一个不眠夜,以至于程让第二天醒来走出卧室的时候一向早起的陆斯闻还躺在沙发上睡着。
客厅的窗帘被拉上了,遮光性很好,室内的光线并不充足,程让站在卧室门口也只能看到陆斯闻躺在那里的一个轮廓,他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小臂放在额头的位置。
程让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出声打扰,回了卧室。
又过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客厅里才传来些许声响,程让打开门走出去,看到陆斯闻正把被子叠好,见程让出来笑着打了招呼:“早。”
和之前每个早晨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早。”程让说。
“饿了吗?”陆斯闻看了一眼时间:“睡得有点晚,等我洗漱完马上去做早饭?想吃点什么?”
陆斯闻边说边往洗手间里走,路过程让身边的时候侧目看他一眼,笑了:
“也没睡好?”
“嗯。”
陆斯闻已经打开了洗手间的门,此时站在盥洗台前,没关门,挤牙膏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问他:“是伤口疼?”
“不是。”
陆斯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倒没说什么。
陆斯闻开始刷牙,程让在原地站了几秒迈步去了厨房,他的手已经不可能做饭,但烧水煮个馄饨还难不倒他,只是水刚接完还没有放在燃气灶上,陆斯闻就迈步进来了,不是很赞同地看他一眼:
“一会儿不看着就捣乱,你几岁?”
程让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手,但这宛若训小孩子的语气还是让程让有些许的难为情:“我没事,有分寸。”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程让不说话了,陆斯闻便扳过他的肩膀想让他出去,可刚碰触到程让就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陆斯闻都愣了一瞬,毕竟这样的小接触他们已经适应良好了。
“我……”
“说你两句还使小性子了。”陆斯闻笑笑:“行了程小让,去坐着吧,马上好。”
程让知道陆斯闻在给自己台阶下,可陆斯闻没有做错什么,他凭什么让陆斯闻来迁就自己?
这个台阶他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陆斯闻有意让两人恢复之前,起了不少话题,可程让总是兴致缺缺,后来陆斯闻也不说了,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陪着程让吃完了饭,然后洗碗出来发现程让还坐在原位的时候,他也重新坐下了。
还是依旧沉默,片刻之后,当程让终于鼓起勇气说什么的时候,陆斯闻却先一步开了口,问他:
“要走?”
程让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头。“早就应该走的。”程让说:“现在你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陆斯闻没有立刻开口,他就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看着程让,看得程让本就不安的情绪更甚。
“什么时候走?”陆斯闻问。
程让看着陆斯闻:“我原本想去海城,今天下午还有票。”
从昨天程让问出自己那个问题开始,陆斯闻就知道这小没良心的会搞‘要走’这回事,明明昨天晚上失眠的时候对此早就有了预料,却没想到听他承认陆斯闻还是有种要被气笑了的感觉。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问题,你也要今天走?”陆斯闻问。
似是没料到陆斯闻会问这个问题,程让有短暂的沉默,而这段沉默就是答案了,他没打算走,他想要和陆斯闻再过几天好日子的。
陆斯闻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程让,昨天晚上的问题是我要问的吗?你自己问的,我甚至都没有回答,是你自己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的,我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再提及那个问题,你就非要这么在意?既然在意,为什么要问呢?”
程让无话可说。
“你自己问了蠢问题要走,却要我留在这里时时刻刻担心你路上有没有扯到伤口?有没有发炎发烧?有没有好好养着?程小让,你良心不会痛吗?”
程让:“……”
“你要走我不拦着。”陆斯闻稍稍动了点气:“我知道事情解决了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可你现在受着伤,即便不等拆线,也等伤口稍微愈合一些,如果你还是觉得尴尬不自在,我可以暂时到陆白那边住几天,你……”
“不用。”程让打断他的话:“我听你的。”
蠢问题是他问的,气氛是他搞砸的,没道理让陆斯闻去别的地方住。
陆斯闻盯着他看了几秒,对程让的态度还算满意,没有再说什么。
程让想悄悄看一眼陆斯闻,想知道他是不是消了点气,却被陆斯闻逮了个正着,继而不阴不阳地笑了笑:“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吃了药就去卧室休息,不想见你。”
陆斯闻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开,程让大概是真的怕陆斯闻生气,以至于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又一次不经大脑地做了一件他没觉得蠢,但事后想起来却也很不自在的事儿,他拉住了陆斯闻的手腕。
陆斯闻垂眸看着他的手,想问问他现在怎么不抗拒了,但到底没问。
他安静地等着程让的话,可时间过去快一分钟,别说说什么了,连看他一眼都不曾,陆斯闻便决定不等,抽手要走,却被程让更紧地握住,陆斯闻再次被气笑,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到程让小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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