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闻洗菜的时候程让往旁边退了退让开了地方,陆斯闻看他一眼:
“有话跟我说?”
“陆斯闻。”程让轻声开口:“不能不喜欢吗?”
对于这个问题陆斯闻也并不意外,他将洗好的萝卜放在流理台上,从置物架上取削皮刀的时候才不答反问:
“我的喜欢会让你觉得很困扰?”
“不是。”程让说:“是我觉得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这么优秀,喜欢你的人肯定很多,我不值得你这样。”
陆斯闻一边削皮一边笑着问程让:
“程让,你有什么习惯是坚持了半辈子的吗?或者好几年?”
程让不说话,陆斯闻便说:“我有,成为医生之后我每天雷打不动地坚持跑步,要是哪天没有去跑,我会像是生病一样难受,总觉得这天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即便躺在床上休息也是不踏实的。”
“我做医生才几年?一天不跑步就受不住,可我喜欢你这件事已经十七年了。”陆斯闻笑笑:“就算是为了下半辈子能睡得安稳一点,也不打算改了,睡前想想你这个混球早就成必然了,改不掉了。”
其实程让未必不知道陆斯闻是不会不喜欢的,毕竟这十年里但凡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陆斯闻或许都已经不再喜欢了,自己不在他身边的十年里他都还保持着喜欢,如今回来了,自己是怎样的狼狈他都已经见到却还是没改半分,那么未来的日子里可能也不会了。
程让没再说什么,他也只是碰碰运气,觉得如果陆斯闻可以做到的话是最好的,可他自己也清楚这是一件希望多渺茫的事情。
程让不说话,陆斯闻便多看了他两眼:“在想什么?”
“想你到底有多倒霉才会遇到我这个混球。”程让说。
“嗯。”陆斯闻认可地点点头:“大概上辈子我是个山寨大王,强行把你掳到山上做了压寨夫人,这辈子来还债的吧。”
程让被这个形容逗地笑了笑:“不做医生你可以写小说,脑洞挺大的。”
“可以考虑。”陆斯闻接受了这个建议:“你别忘了上学的时候我作文得过好几次满分的。”
程让便跟着这句话想到了他们上学的时候。
气氛慢慢不再紧张和小心翼翼,变得自在也温情了起来,或许是气氛太好了,程让没舍得走,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陆斯闻忙碌,陆斯闻也任由他看,一直到调好馅包饺子的时候程让才迈步上前准备帮忙。
陆斯闻见了:“算了吧,你那手还是不要动了。”
“我一个手也可以。”
陆斯闻瞧了瞧觉得确实可以,况且让他做点什么总比一直让他站在那里好太多:“行,洗手吧。”
程让另一只手只能用很小的幅度,稍微大一点都会被陆斯闻说教,他打开水龙头因为动作限制洗的很慢,陆斯闻看到了,犹豫一瞬,便迈步走过来帮忙,先是帮他挽了挽衣袖,才试着问他:
“我帮你洗?”
程让想说不用,不是不想被陆斯闻碰触,是单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他还没有残废到那个程度,可是他莫名其妙的不想拒绝,陆斯闻等不来他的抗拒,便握住了他的手带到水龙头下冲洗。
陆斯闻是医生,在这方面又有洁癖,洗的很仔细,程让一直看着两人相握在一起的手,等回神的时候才意识到陆斯闻刚才问了自己什么。
“不好回答?”陆斯闻看似不怎么在意地擦了擦两人的手,又回到了原位,准备包饺子:“只是随便一问,不想说可以不说。”
陆斯闻刚才问程让:
“为什么抗拒别人碰你?”
程让走过去揭开一张饺子皮抹水:“你不是碰了?”
陆斯闻因为这个回答笑了起来:“之前在小城刚见面的时候,我碰你一下你都像触电一样,但现在你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了。”
程让又很长时间没有声音,专注地在那里给饺子皮抹水,陆斯闻也没有再问,他知道这是属于程让的心病,如果说他喜欢程让这个习惯保持了十年,那么程让无人可说迫于无奈把所有心事都压在心底这个习惯也已经十年了。
要他改变也实在太难。陆斯闻不会逼他,他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程让,等程让慢慢好起来。
他以为程让不会开口的,可就在他准备找个别的话题聊聊的时候,程让却出了声,他说:
“我觉得恶心。”
陆斯闻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饺子包了一半也停了下来,诧异地看向程让:“什么?”
“不是觉得碰我的人恶心,是怕……”程让的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他在紧张,即便他知道陆斯闻不可能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怕碰我的人他们会觉得恶心。”
陆斯闻蹙了眉,饺子也放下了,看向程让,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处像堵了一朵棉花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从没有跟谁说过这些话,以至于程让开口都觉得有些生疏,可是今天陆斯闻跟自己说了那么那么多,能说不能说的都说了,他给不了陆斯闻想要的,至少应该做到坦诚,像陆斯闻对自己一样,所以即便很难,即便很疼,他还是开了口:“一开始我没觉得自己恶心,只是觉得挺失败的,可后来一直转不过来这个弯儿,从觉得失败慢慢觉得自己多余,后来听到过几次别人骂我的话,好像就这样了,不太敢和人靠得太近,保持距离让我觉得安全,也不会觉得自己恶心。”
陆斯闻想过很多原因,却从来没想过是程让对自己由内到外的否定,就像他想过程让有心病,却从没想过会这么严重。他下意识地走向程让,靠近程让,却又在距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察觉到自己胸口左侧处疼的连呼吸都快要停了,以至于出声的话也紧绷到了极致:
“程让……”
才开了个头就被程让阻拦了回来,他没有让陆斯闻劝自己,反而反过来劝了陆斯闻,甚至还笑了笑:“我现在好多了,你应该也有发现不是吗?会越来越好的,不用担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陆斯闻问。
程让犹豫几秒:“……没分手之前就这样了。”
“这就是你当初吃药的原因?”
程让没想到陆斯闻会提起这件事,有些慌乱地看他一眼,但在看到陆斯闻因为心疼而微红的眼眶的时候便平静了下来。
“也不全是。”程让还是错开了视线,但却愿意把原因说给陆斯闻听:“我知道你不会对我有恶心的感受,可我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在感染你,一方面我不想离开你这个唯一相信我的人,另一方面觉得你要和我待得时间长了,可能别人也会觉得你……我很担心你因为我受到什么影响,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靠近你,所以常常觉得自己很卑鄙龌龊,你也明白,担心这种事儿带到床上,总是分心的,所以……”
“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不说原因,说你不想做我也不会……”
程让原本一直在将饺子皮一张张地揭开,陆斯闻的这句话过后他就顿住了动作,没说话也没回头看陆斯闻,陆斯闻心疼的厉害,以至于很多细节都没有太注意,没注意到程让微微红了的耳尖。
陆斯闻在程让这里一直都是很体贴的,他要是有什么为难的,陆斯闻也绝对不会再问,但这一次却没有,像是在一直等着答案。
程让本可以插科打诨过去,就算他真的不说原因,陆斯闻也不会怎么样,可程让想到陆斯闻等了自己十年,十年里一直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等着,他就不忍再骗他,所以终究还是说了实话。
他说:“因为并不是不想……”
程让的声音比刚才要小一些,可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杂音,连呼吸声都能听得到更何况是说话的声音,或许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以至于陆斯闻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程让一会儿才意识到程让的答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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