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银色的戒指不知道购买于哪里,想来那还是临近圣诞的时候,街上的人流涌动,向屹群有些僵硬地牵着祁汜的手,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都是第一次来曼哈顿,向屹群紧张得有些不正常,祁汜见他频频看向珠宝店的橱窗,又带着些许落寞的神色若无其事地转回,微笑着给祁汜指街道中央的圣诞树。
祁汜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他见向屹群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腹,便和他十指相扣,带着甜蜜的笑容,一起朝着圣诞树的中央走去。
那天向屹群没有买戒指,但最后他在祁汜的apartment中单膝下跪时,递出的仍然是昂贵的一枚。
或许对于祁汜来说,坚定的、毫不动摇的、全心全意的选择实在是太过珍贵,即便未得到任何家人祝福,即便他们此刻的国籍身份不可能得到任何具有意义的认可,但异国的氛围和爱情本身,之于此刻的他们,实在是太造梦了。
它让向屹群相信自己无所不能,也让祁汜相信自己能够至死不渝。
即便没有富裕的财产和惊世的能力,但是向屹群说他们会结婚,祁汜也就真的笃定他们终有一天会结婚,毫无保留地去幸福了。
尽管并非没有怀疑过,并非没有在热恋发烧期之后认真考虑这件事的现实性。可是即便两人渐渐地在回国之后都不戴了,可是没有人能够去质疑这枚戒指的价值。
——怎么能够怀疑相信笑话的自己?怎么能够推翻承诺?那不仅意味着否定了所有的赤子之心,也意味着指出他们走到这一步总有一天会结束。
没有人想做叫醒的人。
祁汜摩挲着戒指,想了很久,拿出手机,回复道:
「你来吧,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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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屹群坐在顶层的餐厅内,侍者站在一旁,看他很久没有动静,礼貌地提醒了一声——“先生?”
林姿昀坐在向屹群旁边,她今天穿了一件露肩的礼服,颈部在餐厅的灯光下泛着白皙的光泽,像天鹅一样;但向屹群害怕她的皮肤,也厌恶她的体温,偏偏这个时候林姿昀还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巧的脸上挑起秀美的眉,“怎么了?”
她有些不满意,因为向屹群在这样的场合内还在走神,但好在自己的男朋友还算知分寸,回过神后,让侍者添好了酒,赔着笑容,优雅又得体地回敬了坐在对面的两位长辈一杯。
向屹群完美地翘着嘴角,他知道如何呈现一个看起来有教养而并不谄媚的弧度。林姿昀的父亲——他更习惯于称呼为林总,和他夫人坐在对面,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二人一向如此,向屹群早就习惯,他知道林总之前对他是器重的,但自从他的身份转换为林姿昀的男朋友后,那份器重就变得轻了很多,满眼都是富贵之家的挑剔。
向屹群知道他们内心其实看不上自己,只是挑不出错。
但这样也就够了,向屹群想,自己也不是真的要和林姿昀过一辈子。
他的余光看到林姿昀露出的肩膀,一股反胃的感觉油然而生。
向屹群端起酒杯,再度抿了一口,心里漫无边际地想,这一口有上百元吗?一口应该不至于吧,不过也说不定,这恐怕是自己这辈子喝过最贵的酒了。
向屹群咽下冰凉的液体,甘醇的酒味在他喉咙里全是黏腻的苦涩,他想起祁汜刚刚回复的话,觉得有些许不安——祁汜很少那样讲话,让向屹群担忧起来。
担忧的同时,向屹群又觉得自己卑鄙,在和女朋友度日如年地在高级餐厅共度晚餐后,竟然要在送走她们一家人后去找男朋友治愈。
不过没关系,向屹群想,我不是自愿的,我没有办法,我并没有背叛祁汜。
“……所以就在半年之后,我生日的那天,你觉得怎么样?”林姿昀讲到一半,发现向屹群又在走神,感觉有些奇怪,不免嗔怒地轻轻踢了他一脚。
向屹群立即回神,微笑道:“半年之后,你生日,可以啊,我怎么会忘呢?”
“那太好啦!”林姿昀露出甜蜜的笑容,两颊上飞上薄红,“既然是订婚的话,我就不请太多朋友了,就叫几个关系好的姐妹,在我家的别墅小小地办个宴会,你觉得怎么样?”
向屹群的微笑卡在嘴角,仅仅是这一秒的停顿,他就感觉到林总的视线看了过来。
向屹群将端在半空中的酒杯送到嘴边,用抿酒的方式化解了这一秒的停顿,提起嘴角,用温柔的语气提问道:“订婚?”
“是啊。”林姿昀兀自地用着幸福的口气,“刚刚不是一直在跟你说嘛?其实我也想过会不会太早,但是我有一个闺蜜上个月结婚,蜜月去了西西里,好漂亮啊,欧洲果然还是要和恋人一起去。”
说到这,她略带羞赧地看了一眼向屹群,小声补充道:“或者夫妻……”
向屹群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麻,他不能吸气,不能作出任何调节的姿势,因为这并不是应当爆发的场合,于是只能微笑道:“可是我还没告诉我父母……”
果然,林总几乎是在下一刻就出声了,“既然是我们办宴会和婚礼,希望你能尊重昀昀的想法。”
向屹群紧紧在桌下握着拳头,几乎是无法自控地抬起眼看了一眼对面,林夫人一愣,但是向屹群下一秒就恢复了微笑。
林姿昀有些无措地坐在旁边,不想让恋人和家人闹僵,便开口圆场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告诉阿姨了,她高兴着呢,听说连叔叔的病都有一点起色。”
话说完,她几乎是隔了好几秒才听到回复,林姿昀感觉是不是向屹群今天上班太累了,好像确实有些不在状态,连语气听起来都那么让人不舒服了。
向屹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也不知道自己停顿了多久,他只能机械地吐出几个字:“你告诉她了?”
林姿昀忽然感觉到有一点害怕,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事,此时也有些不高兴,“她那天打电话过来问候嘛,你知道的,我和你妈妈又说不了几句话,一不小心就告诉她了。”
想到确实没有提前告诉向屹群,林姿昀放低了姿态,撒着娇,小声地凑到向屹群耳边低语:“有什么关系嘛,你总不会不负责任吧?那晚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这辈子只会有一个男人。这样的话,我们迟早会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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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屹群在结束晚餐之后,自己都不知道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打车到了祁汜的公寓。
他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苛责自己太多。
向屹群都不知道哪一个更可笑——命令一般的订婚、林姿昀不可理喻的执着、周梅的沾沾自喜,父亲因此而有起色的“病情”。
出乎向屹群意料的是,没想到林家夫妻宠溺林姿昀已经到了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地步,只要是女儿喜欢的,那么哪怕仅仅是凑合看得下去,也没有关系。
毕竟只是能让女儿欢心的物品。
向屹群想到临走前林总用施舍的语气,表情微妙,一字一顿地道:“尽管我们不介意办婚礼,但我想如果是个男人,戒指总该自己负责。”
——林姿昀想要的戒指,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向屹群想不出来,只觉得它们一定是贵的那一种。林姿昀去过曼哈顿吗?一定去过吧。她比起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会更喜欢街上的圣诞树吗?
向屹群按住自己的无名指,那里空空荡荡,但是向屹群想,很贵的戒指,我也曾经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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