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汜从向屹群的公寓搬出,并没有即时找到房子,所以去住了好几天的酒店。
祁汜出国六年,除了一开始用母亲卖房留下的钱,后来也基本自立,还略微攒了一点,虽然并不富裕,但是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在祁汜美本毕业的那一年,忽然祁浔给他的账户转了一大笔钱,祁汜莫名其妙地打过去询问,祁浔冷冷地回答是祁恪硬塞给她的,如果要退,让祁汜自己去联系他父亲。
但是祁汜已经太多年没有跟祁恪说过一句话,也根本不想联系,他把钱转回给祁浔,祁浔又转回来,来回几次,祁汜无奈,但祁浔就是死都不要。
祁汜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留着。但是他从来没有打算动这笔钱,因此这样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
但祁汜呆在酒店快一个星期,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他没有家人,没有居所,几乎就是独自一人在北京流浪。
向屹群的号码被祁汜暂时拉黑了,因为祁汜搬出公寓的那天,他的反应接近失控,说的话也有一些难听。
祁汜没有打算要和向屹群闹出戏剧性的分手,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变成这样。
他想自己能够理解向屹群的压力,也多多少少在祁浔的提醒下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他从来不想真的面对现实,直到真相明明白白地被甩到脸上。
祁汜擅长失恋,不过离开向屹群比他想得更难。
曾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现在想来仍然觉得心痛得厉害。
然而一旦断了联系,两个人很快就形同陌路。
祁汜不担心向屹群去公司找他,因为向屹群才是最害怕将事情闹大、最不愿意在平时和祁汜扯上关系的人。
祁汜直到这时才恍然察觉,自己实在太迟钝,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向屹群会出问题,自从他回国以后,向屹群再也没有在公共场合和祁汜见面。
但是祁汜躲在自己的壳里太久了,向屹群给了他爱情、关心、和类似家一样的感觉,他需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舍得走出去。
然而,让祁汜感觉到不解的是,除了向屹群外,余归桡也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在祁汜的记忆中,余归桡从来不是关心他人事情的人,更何况是感情的事,余归桡没有皱着眉摆出无聊不屑的表情就很难得了,怎么会关心这种狗血故事的后续。
余归桡好像,真的变了一些。
祁汜摇了摇头,把无关紧要的念头排出。
这么多年过去,有变化也不奇怪,总之都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了。
祁汜拒绝太过深入地思考一些事情,他知道为什么,可是他现在只能这样。
然而余归桡的伞还在自己这里,让祁汜感觉到有轻微的头疼。
祁汜从事艺术行业以来,对品牌很敏感,何况这毕竟是余归桡的伞,必然价值不菲。
可虽然料想到很贵,但是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现实生活中真的会使用几千元的伞。
顿时,它就从一件无关紧要随手赠出的物品,变成了一定需要归还的麻烦。
从公寓搬出来之后,祁汜心情一直不佳,有些无奈地给余归桡发送信息:
「你的伞还在我这里,方便给我一个地址吗?我给你寄过去。」
打完字后,祁汜的视线停留在深蓝色的伞柄上,发了片刻的呆。
他想到那盏划破了雨夜的车灯,想了想,又将原句删除,重新发送:
「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把你的伞还给你。」
余归桡的信息很快发送过来——
「明天可以吗?我最近在实验室,如果不方便的话,我来找你拿也行。」
祁汜怕暴露自己住在酒店的事实,连忙回复道:
「可以的,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就过来。」
一个实时定位迅速地发送了过来,祁汜一看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不知道为什么,祁汜忽然就笑了一下。
或许还是没怎么变的。他心里静静地想道。
然而,奇怪的是,紧接着,余归桡又发送了消息过来,虽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明天见。」
非常短暂的客套话,但是放在余归桡身上就显得奇怪。祁汜抿了抿嘴,放下手机,不熟悉的怪异感又再次涌上来。
他躺在床上,放弃再去考虑和余归桡有关的事,抱着随便的想法,很快就睡着了。
-
由于目前还居无定所,祁汜觉得自己是北漂中的北漂,因此还是打算谨慎花钱,便坐地铁去往余归桡发送的地点。
又是黄昏,又是拥挤的地铁,又是余归桡所在的学校。
祁汜感觉这一切陌生又熟悉,他早已不会抱着从前的心境,但是又无法控制记忆翻涌而来。
原来人的心真的像一个密闭的容器,祁汜能够感觉到有些干涸在底部的东西在空荡荡的瓶中泛起潮气。
但祁汜害怕这种潮气,因为他曾经见过容器被水填满。
坐了大约快一个小时的地铁,祁汜比预计的早一些到了目的地,但是余归桡早就等在校门口了。
这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等”对于余归桡来说,本来就意味着浪费时间。
可能是因为那一天,在余归桡的车上,祁汜察觉到自己情绪失控,又被余归桡捕捉到狼狈的场面,因此隔了这么多天再见,祁汜此刻想到那个拥抱、那盏车灯,以及手上的那把伞,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抿着嘴朝余归桡的方向走去,而余归桡明明看见了他,但却仍然站在那里,等着祁汜一步步走近。
祁汜只能硬着头皮,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脑海里排演出打招呼的语气,但祁汜还没有走到余归桡面前时,余归桡已经往前迈了两步,立定在祁汜面前。
刚刚在脑内排练好的说话方式大概无法复现了,祁汜垂着头,小声道:“好久不见。”
余归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也道:“好久不见。”
祁汜感觉见面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又觉得为了还一把伞跑这么远到这来的自己像个神经病。他不知道说什么,手指刚动了一下,握在他手中的伞柄,却被另一个人抽走了。
“谢谢。”余归桡轻声道,“辛苦你这么远跑一趟。”
听余归桡用这样的语气讲话,祁汜想自己真的不习惯。
他察觉到自己一直低着头显得很奇怪,也不想承认自己面对余归桡时总会不自然,便将心一横,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余归桡,有些干巴巴地答道:“不客气。”
见他突然抬头,余归桡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定了半秒之后才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道:“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我马上也就下班了。”
忽然收到没有预兆的邀请,祁汜愣了一愣,刚要摇头,余归桡忽然看着他,认真地道:“祁汜,这样你也会感到为难吗?明明跑了这么远。”
或许余归桡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慨和挽留,但祁汜还是轻轻一滞。
余归桡见他表情微变,手指在暗处捏住伞柄,轻微用力,他怕不够,便又多说了一句:“如果这样你也会为难,我可以再说一遍对不起。”
祁汜看了他一会儿,暗自叹了口气,心中复杂万千,摇了摇头。。
理智上他想远离余归桡,但是他知道理智是为了证明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现在的余归桡相处,只觉得微微有些后悔,或许自己还是不该跑过来,原来复杂的题目过了再多年去解也依旧是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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