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因为身份原因,买了回家的票,提前离开。
郁迟和苏丛音并肩走在楼梯上,很久没有说话。
一切远比他们预想的要顺利。
比如那对愿意站出来的夫妻,还有突然暴涨的热度和无数个站在他们这边的人,于影团队平时控评的能力就好像被谁突然掐住,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被掐灭。
苏丛音想了很久的事情,在今天,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办成了。
她以为这辈子都扳不倒的人,原来这么不堪一击,轻轻一推,就碎了一地。
她从楼梯上下来,仍然觉得不真切。
郁迟一直送她到大门。
远处传来海边风拍海浪的哗哗声响,湿咸的海风刮过路面,沙滩依旧一片平静,独栋的别墅坐落在沙滩大海与宽敞大道之间,默默凝望着来来往往的旅人,一切宛如初来时。
可是这短短的六天,苏丛音此时的心境和来时,又大不相同。
彼时她看大海,寂寥而空旷。
此时她看大海,宽广而洒脱。
在路旁,临海小筑一侧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亮着灯,在紧急处理这次事件带来的后续影响。
“就送你到这儿了。”
借着棚子散发的光晕,郁迟帮苏丛音打开车门。
苏丛音欲言又止:“你和祝野……”
“我和他?我和他怎么了?”
苏丛音仔细斟酌着语气:“你们之间的误会昨天应该都说开了吧?”
“说开了又怎么样?”
郁迟语调似乎沾上了夜里的寒气,他偏头仔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想劝我和他和好?”
“等你发现一颗苹果快要坏了的时候,它的果核已经烂透了。”
他似笑非笑:“误会只是浮出苹果表面的一个虫洞而已,不把苹果换掉,虫子只会越来越多。”
苏丛音看着他,在蒙蒙的夜色里,想起那年大雪,在片场角落靠着墙的郁迟。
半坐在地上,手半曲着,随意搭在手上,垂头看手机。
他戏服外披着外套,身后是曲栏的漫天大雪,他唇边漾着一点笑意,那双眼睛盛着毫不掩饰的盛芒。
很多人在悄悄拍他,他却安然若素。
像一柄斩破风雪的剑。
苏丛音第一眼见这么想。
现在,她再看眼前的人。
郁迟的眼睫垂下来,阴影盖住眼下淡淡的疲倦。
他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轻轻朝她挥手。
灯光下,少年干净的脸庞一如初见。
他笼罩在温暖里,好像整个人蒙上淡淡神圣的光披,宛若神祗。
利落冷清,却也温柔。
“学姐,再见。”
“再见。”
送苏丛音离去的车摇摇晃晃,渐渐走进黑色的阴影里。
而黑夜的最深处,是即将破晓的黎明。
*
郁迟收回视线,打开大门,一步又一步,顺着来时的路,重新走上一节一节阶梯。
在他很小的时候,一场热闹盛宴结束的时候,他拽着妈妈的衣角,也这样一个又一个告别客人,转身走回一片安静狼藉的家里,去迎接热闹过后,加倍的孤独。
临海小筑的楼梯是声控灯,郁迟一层一层往上走,灯也一个接一个,应声亮起。
最后半层。
他一步又一步数上去。
走到一半时,发现最后一阶楼梯上,有人背对着他,踮着脚,鬼鬼祟祟趴在窗户口往下面看,手机拿着一个手机。
“是,看不见,也听不太清,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
祝野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你说,他不会和那个苏姐一起走了吧?”
又兀自否决:“呸呸呸,我这什么破嘴,他行李都没收拾,不可能走的。”
祝野丝毫没感觉到身后有人,自顾自琢磨:“天也太黑了,完全看不到人啊。”
他身后的郁迟:“……”
郁迟抬起手,虚咳了两声。
祝野不耐烦:“你他妈能不能别瞎干扰我的听力?本来老婆没了就烦。”
郁迟那点不舍的心思全被他给搅破了,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叫他:“祝野。”
祝野耳尖一动,浑身一僵。
他拿着手机尴尬的转身,一秒将手背到身后:“哈哈,这么巧,你也来看月亮。”
郁迟淡淡的:“巧,凌晨三点看月亮。”
祝野两只手背在身后,心虚写在了脸上。
“那什么。”
他不自在的挠了挠脸:“我不是故意要听你和苏丛音讲话。”
“嗯。”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一点醋都没吃,也没有误会你们,我就是……”
祝野支支吾吾,指了指郁迟身后。
郁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在他的房门前,盖子严实的盖着一碗什么。
“我看你和她弄了这么久,也没怎么吃东西,怕你晚上胃不舒服。”
祝野知道自己现在很讨嫌,不敢说太多,怕又惹郁迟烦:“是鸡蛋米酒,好久没做了,也不知道你现在还喜欢吗。”
“我、我说完了,我先走了,离婚归离婚,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多少喝一点吧。”
他指了指房间门,准备回房,眼神还挂在郁迟身上。
郁迟看一眼地上被仔细盖好的瓷碗,又看一眼祝野:“刚才做的?”
祝野点头:“刚出锅,还是冒着热气。”
郁迟将地上的碗拿起来,没急着打开,而是抬头朝他看过来:“你吃了吗?”
“没。”
祝野怕他嫌弃,赶紧说:“我味都没试,很干净的。”
“那就一起吃吧。”
郁迟将鸡蛋米酒上面的盖子打开。
祝野怕他肚子饿,特地做了很多,足足一个菜碗。
鸡蛋花和米酒打散,还撒了一点枸杞,看上去挺有食欲的。
祝野犹豫着,又听见郁迟说:“我吃不下的,你得替我吃完。”
郁迟嘴刁,吃的很少,祝野则胃口大,来者不拒,两个人每次吃饭,都是祝野将所有的东西吃完。
祝野一听,这才敢和他坐在一块儿。
郁迟将鸡蛋米酒分为大小两碗,大的给祝野,小的留给自己。
“好吃吗?”
祝野拿着勺子,一直盯着他的唇:“我太久没做,生疏了,是不是味道淡了?要不要再加一点?”
郁迟笑了一下:“挺好吃的。”
“刚才收火太晚了,要是不好吃——”
祝野想起什么,突兀地停住嘴:“好吃就行。”
郁迟挑起眼看他:“和我吃饭这么拘束吗?话都不敢说。”
“没有。”
祝野掩饰性的低头也给自己舀了一口:“我之前说话不太好听,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改回来。”
郁迟很久没喝鸡蛋米酒了,可能是因为刚送走苏丛音,完成了一件任务,也可能是因为消耗的能量太多,这一安静,他就喝了小半碗。
祝野自己没顾上,一直看着他喝。
见郁迟喜欢,脸上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喝吧?”
郁迟点了点头。
祝野佯装无意:“虽然平时老眼巴巴盼着苏丛音走,但是她真的走了,我心里又空落落的。”
他看向郁迟:“你是不是也不高兴啊?”
郁迟想说没有,但是祝野先一步看穿了他的心思:“别蒙我啊,我们两都多少年了,你明明就不太高兴。”
郁迟被他说中了心思,手里的米酒抵着唇,一直没有送入口中。
“为什么不高兴?”
祝野努力站在郁迟的角度去想。
祝野是粗神经的人,但是郁迟情绪很敏感,而且很多东西藏得很深,他不说,祝野只能绞尽脑汁的去猜。
想了半天,他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怕于影找你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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