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淮骞只是沉默地看着。
于是唐意又嗔怪道:“这个位置一般都是我坐的。”
程铄闻言,奇怪地看了唐意一眼——这位唐先生的意思不会是,非要坐副驾驶吧?
他懒得和对方纠缠,反正在哪坐都是坐,只要能回家就行,“那我坐到后面去吧。”
说完,程铄正要起身,却被陆淮骞及时攥住手腕,“你就坐在这里。”
陆淮骞右手握着程铄的手腕不放开,他抬起头,对着唐意沉声道:“我的车只有后面的空位,你要是不想坐,我叫车来接你。”
唐意听罢,神色有几分低落,他垂眸看着陆淮骞的右手,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一个人拖着行李走向后备箱。
程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陆淮骞,低声提醒道:“你的手能放开了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走。”
陆淮骞便松了手,却还要多嘴地问一句,“怎么,怕他误会吗?”
“我不在乎他误不误会,”程铄说,“你力气太大了,攥的我有点难受。”
“那你早说啊,”陆淮骞低头开玩笑,“那我就不松手了,我稍微卸点力气就行。”
程铄无奈地瞪了陆淮骞一眼。
唐意关上后备箱往回走,正巧撞见两人凑在一起在窃窃私语,他收了雨伞坐上后座,一把将门拉上,两人又心有灵犀地保持缄默。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副驾驶位上的人,一边打量一边等,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谁先开口说话,仿佛他的到来,让气氛下降至冰点。
唐意眼底晦暗不明,但还是支起一个笑容,装作开朗的模样,“哥,我回国了,你怎么也不来机场接我?”
“我让淮轩去了,我酒吧事情比较多,实在是走不开。”
陆淮轩是陆老板的弟弟。
“哦,原来是这样。”唐意静默几秒,而后问道,“酒吧这么忙吗?怎么不多雇几个人?”
陆淮骞:“节约成本。”
唐意赶忙说:“你开酒吧都赚的盆满钵满了,可以考虑多请几个人的,主要是别让自己累着。”
陆淮骞敷衍地嗯了一下。
唐意想了想,又道:“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
陆淮骞继续嗯了一声。
唐意开始追忆往事,“还记得当年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我们从威斯敏斯特码头出发,坐上泰晤士河的游船,路过金融城,途径圣保罗大教堂,那次我们运气很好,在船上见证了一场辉煌的日落,美得惊心动魄,像一首恢弘盛大的史诗……”
他绘声绘色地说了好一会儿,然后抬眸看向陆淮骞,车内后视镜照出他满含期待的双眼。
换来的却是陆淮骞有口无心的一句,“很早之前的事情,我没什么印象了。”
大概是看出陆淮骞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唐意又将目光集中到程铄的身上。
“你是淮骞哥哥的朋友吧?”
程铄被突然冒出来的“淮骞哥哥”四个字腻得打了一个机灵,好刻意的亲密称呼。
他回应道:“是。”
“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铄。”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程铄简明扼要地答道:“我去酒吧喝酒,我们就认识了。”
“你们认识多久了?”
程铄勉为其难地回忆了一下,然后含糊地说:“反正还不到一个月。”
“哦。”唐意忽然笑了起来,“我和淮骞哥哥从小就认识了,那时候我才七岁,算起来已经有十几年了。”
额。
程铄有些费解地皱了下眉。
这,该不会是,在和他,炫耀吧?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沉默不语。
那边唐意又开始自说自话,“那时候淮骞哥哥——”
陆淮骞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能别这么叫我吗?”
“可是我小时候都是这么叫你的啊。”
“小时候是小时候,你现在都多大了?”陆淮骞特意加重了语气,“叫哥、陆哥,叫名字都行,你怎么叫别人我不管,反正我都快奔三了,真听不得这种称呼,你这么哥哥哥哥的叫,听的我浑身难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程铄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里却是疯狂赞同,想不到陆淮骞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他的嘴替。
“好吧,你不喜欢那我就改。”
唐意再次看向程铄,“你怎么会在我哥的车上?”
这话听着怪刺耳的,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程铄怎么也得反驳一句——我怎么不能在陆淮骞的车上?
但一想到身后这位是陆淮骞的朋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免得一言不合发生口角,程铄将语气放平放静,“他要送我回家。”
“送你回家?”唐意顿时警觉起来,他转头看向陆淮骞的背影,“哥,你不是说你手上有要事要处理,说你酒吧忙到抽不开身吗?怎么会有空送别人回家?”
“要事就是送他回家。”
陆淮骞不自觉地双眉紧蹙,抢在对方开口前沉声道:“唐意,你别再问了,稍微静一静,好吗?”
“你下了我的车之后,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我在开车的时候,真的很不喜欢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唐意闻言垂下脑袋,默默地噤了声。
霎时间,程铄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也舒坦了,唐意不再追着他和审犯人似的东问西问,程铄这才发现,原来有人能比陆淮骞还吵。
陆淮骞把唐意送到家门口,等对方拿好行李,关上后备箱,还没走几步路,他立即启动车辆扬长而去。
夜色浓重,月光摇曳,万物杳然,玻璃窗外飘落毛毛细雨。
车内漫长的安静。
半晌过后,陆淮骞忍不住问程铄,“你怎么不说话?”
程铄奇怪道:“你不是不喜欢开车的时候有人在耳边说话吗?”
陆淮骞随即表示,“那是我骗他的,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
程铄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稍加思索后道:“我没什么想说的。”
“那我来说。”
“刚刚求我送他回家的人叫唐意。”陆淮骞简单地回忆了一下,“唐意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闺蜜,在唐意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发生了一场车祸,很不幸,唐意父母双亡,由他的叔叔代为抚养。”
“唐意的叔叔那时候还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出头,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做事没有那么细致,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理不清楚,还要照顾小孩,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力不从心,甚至闹过不少乌龙。”
“我母亲看唐意可怜,总是让我多关照他,所以小时候,我们两家经常来往。”
“比如送一些我母亲亲手做的蛋糕,更别说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是一定会邀请唐意参加的。”
程铄想了想,道:“等于说,你们已经把唐意看成了半个亲人。”
“对。”陆淮骞继续道,“后来他出国留学,恰巧和我都去了伦敦,我母亲说他独自一人在国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不适应,所以让我没事就主动去联系他,我也依言照做了。”
程铄:“然后呢?”
“然后就像现在这样,我母亲总把他当小孩子看,看成了习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总让我关心他、照顾他,后来又发现他对我有意思,所以现在就很尴尬,我很想断干净,但是断不干净,有事没事总要见个面,逢年过节更是躲不开、逃不掉。”
听到最后,程铄蓦然低头笑了,原来总是游刃有余的陆老板,也有棘手难处理的事情,正所谓风水轮流转。
“你笑什么?”
谁想陆淮骞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程铄的表情,思索几秒,他眯眼问道,“你笑我为这件事犯难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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