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沈渟渊使用的方式依然很温和,但“宣示主权”这个行为本身,就足够取悦到闻清临。
而沈渟渊那边,竟出了个小插曲。
虽然他问闻清临要工作证时,只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但工作证真的挂在身上了,沈渟渊便会认真负起责任。
或者说,有的事情无论有没有工作证,他都会做。
比如——
无意间正好瞥到一个最多不超过三岁大的小男孩,不知如何跟父母走散了,竟还违背了画展要求,一手捏着咬了一半的脏脏包,一手捧着杯没封盖的橙汁,要往画作前的戒线里钻…
沈渟渊快步走过去,略提高了音量叫他:“小朋友,出来。”
嗓音很沉,语气中的命令意味令人心惊。
可大概确实是“无知者无畏”,小男孩听到沈渟渊的声音,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竟就又转头过去,直接钻进了戒线里。
不但如此,他还抬起那只捏着脏脏包的小胖手,要去摸闻清临的画!
眼看那脏脏包就要怼到闻清临的画上,紧急时刻,沈渟渊不得不直接采取行动——
探手拽住了小男孩卫衣后的帽子,竟直接将他从戒线里像拎小鸡崽一样拎了出来!
闻清临的画完好无损。
沈渟渊终于微松口气。
可不等他这口气松完,就蓦然感觉到手边一湿——
竟是小男孩被他拎得没站稳,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手中没封盖的橙汁,尽数都泼在了他身侧手里握着的手机上…
而始作俑者还趴在地上大哭,引得不少看展的人都纷纷侧目。
沈渟渊深吸口气,生生被气笑了。
这边动静属实不小,自然也传到了闻清临那边。
一对年轻夫妻从原本围在闻清临身边的人群里退出来,急匆匆往这边走。
等他们到面前了,沈渟渊先发制人,冷声开口:“展厅内明令禁止吃喝,并一再提醒大人需要看管好自己的小孩,以免损坏到作品,二位究竟是怎么看管孩子的?”
他讲话的音量并不高,语速亦是一贯的平稳,却在此刻莫名透出了股独属于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的威压。
年轻女人将自己儿子扶了起来,不自觉被沈渟渊气势压得一颤,可视线落在沈渟渊胸前工作牌上,又觉得有了两分底气,她开口便要反驳:“有你这种工…”
她本想说“有你这种工作人员吗?”,可才开了个头,手臂就被丈夫用力攥住了。
年轻男人认出了沈渟渊,忙满脸堆笑鞠躬道歉:“对不起沈总,是我们的错,我们没看好孩子,之后一定好好管教他!没损坏到闻老师作品吧…”
沈渟渊并不客气,直白道:“我再晚过来一秒,可能就要损坏了。”
年轻男人听后愈发局促,女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二人又连连道了阵歉,便急匆匆牵着那小男孩出了展厅。
闻清临也过来了,不过是等那夫妻两人离开后,他才上前站在了沈渟渊身旁。
已经大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闻清临弯唇对沈渟渊道:“多谢沈总及时拯救了我的画。”
可沈渟渊薄唇还是抿着的,下颌线轮廓也依然紧绷——
闻清临看了两秒,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沈渟渊好像还在生气。
比闻清临这位画家本人还要生气。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略有两分愕然。
或许是他目光太直白了,沈渟渊终于忍不住偏头过来,低声问:“闻老师在看什么?”
闻清临答得干脆:“第一次见沈总生气,很新鲜。”
且,一想到沈渟渊生气的理由,竟是因为有人差一点损坏了自己的作品,闻清临就感觉心尖泛起的情绪很奇妙——
有些隐晦的兴奋,又有些略感陌生的甜。
沈渟渊无奈道:“我也是人。”
是人,当然会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闻清临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又低头去看沈渟渊手里手机,问:“看了吗?手机还好着吗?”
沈渟渊这才想起自己手机之前被泼了橙汁。
他抬手,从风衣口袋中抽出张纸巾,慢条斯理擦去手机上的橙汁,之后才解锁去看——
屏幕倒还能亮,但大概是那杯橙汁渗了进去,屏幕上已经能看出明显水印。
且沈渟渊尝试在屏幕上随便点了两下,都毫无反应…
触控失灵了。
“没什么事,”不过沈渟渊神情没有分毫波动,他抬眼看闻清临,只语气温沉道,“借下闻老师手机,我给何千打个电话,要他去买个新的来。”
闻清临犹豫一瞬,没把自己手机递过去,而是道:“还是我来买好了,毕竟沈总是为了拯救我的画,手机才坏的,就当是…”
沈渟渊舌根蓦然泛起两分苦涩。
他已经猜到了闻清临接下来要说的词——赔偿。
闻清临向来是这样一个边界感极强的人。
沈渟渊一直都知道,也在尽所能去接受,但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他们之间不要分得这么清。
但…
但出乎意料的,闻清临说出口的词,却并不是“赔偿”。
他微微一顿,转而便轻笑继续:“就当是谢礼了,感谢沈总及时拯救我的画。”
沈渟渊微怔。
虽然“谢礼”还是很客气的,但或许是闻清临讲这句话的语气很轻松,甚至染了两分玩笑般的意味,沈渟渊注视他略微弯起的眉眼看了两秒,忽然就觉得能接受了。
没再拒绝,沈渟渊点了头,温声应:“好,听闻老师的。”
小插曲暂告段落,闻清临没再回去原本的位置继续同别人攀谈,而是转而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个午饭,顺便买个手机?”
沈渟渊自然是没有意见。
两人便一同往展厅的后门走。
和童柠分开吃午餐,是闻清临早就同他商量过的。
毕竟展厅里需要留个“自己人”。
后门通出去就是内部通道,类似那种消防通道,没有窗户只有灯。
走到二楼的时候,注意到天花板上灯泡闪个不停,像是快要坏了,闻清临下意识便加快了脚步——
大概没人知道,他有夜盲症,且程度不轻。
但很可惜,天不遂人愿。
才又下了两级台阶,那灯泡就“啪”一声轻响。
彻底灭了。
眼前骤然黑下来的瞬间,闻清临下意识一只手攥住了楼梯扶手,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想要开手电筒。
可解锁了才发现,或许是他今天出门早,一整个上午又都在用手机不断联系人,还添加了不少人的联系方式,以便一些关于画展的后续交流亦或合作…
总之,手机就只剩下1%的电了,在点开手电筒的瞬间,就自动关机了…
闻清临下意识开口:“沈总,你的手机…”
话说一半,他才反应过来,沈渟渊的手机坏了,触控失灵…
是真就祸不单行,无巧不成书。
闻清临抿了抿唇,不再说话,而是攥紧了一旁扶手,在一片漆黑中凭借感觉,继续下楼梯。
沈渟渊摸出了自己手机,解锁——
虽然打不开手电筒,但屏幕自带的些微亮光,聊胜于无。
只不过,这光亮实在很微弱就是了。
于沈渟渊而言,倒是已经足够看清脚下台阶。
可对闻清临一个称得上重度夜盲症患者来说,这微弱光亮实在没有太大用处。
他下楼梯依然是要凭感觉的。
本已做好了就这样一路摸索到一楼的准备,可下一秒,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就忽然覆上一道温热触感——
被沈渟渊牵住了。
与此同时,沈渟渊的嗓音在闻清临耳边响起,温沉依旧:“太暗了,当心摔倒。”
闻清临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都说五感丧失一感的时候,其他感知就会变得异常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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