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松琴下颌绷紧,手不自觉攥起来,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改天吧。”
他意有所指,“阿稚的东西一直放在这里也没事。”
那样就最好了。
慕稚闻言,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在慕宁是个好说话的,他觉不出这一讯息背后的怪异,拎起东西跟着廖松琴往外走。
这时身后传来些响动,两人回头一看,却见慕稚没有跟上,反而匆匆忙忙跑上楼梯,消失在转角处。廖松琴和慕宁对视一眼,正要出声,慕稚的身影又出现了。
室内温度不低,慕稚穿着薄薄的毛衣,下摆盖过臀部,显得他身形娇小,一只手就可以搂住。他跑下来,手里紧紧抓着样毛茸茸的东西,厚实的茸毛盖住慕稚的指节,柔软的棉花被掐得变了形。
是慕稚遗落在廖松琴家的小熊玩偶。
看这架势,不像拿着心爱的玩偶,更像是一种劫持。
就算现在有一个宇宙级专业的小熊强盗闯入廖松琴家,也不可能把它从慕稚手里夺走。
慕稚微喘着气,视线紧盯廖松琴,宣判般说道,“我要把它搬走!”
语气铿锵,神情坚毅,似乎带走这个玩偶就能一并收回慕稚不小心落在这里的心。
廖松琴忍了又忍,耳朵都憋红了,还是没忍住别过头,噗嗤笑了出来。
回家的路上慕稚情绪低沉。
小熊被他扔在后座,孤零零躺倒在真皮坐垫上,看起来冰冷而孤寂。
慕宁安慰他,“廖松琴真坏,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下次你把整个廖家的熊都带走。”
慕稚坐在副驾,后脑勺对着他,声音闷闷的,“他家里只有一只熊。”
“嗯……那哥哥再给你买,黑的白的灰的全都安排上,还喜欢什么颜色的?”
慕稚动了动,蜷缩起来,听起来快哭了,“你别说了……”
他想要的分明不是那一只熊。听到廖松琴推拒着不让他们把东西搬走时,慕稚承认,自己又乱了心跳。
这是必然的,是身体的客观反应,慕稚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但不能控制心跳,乱也就乱吧。
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在那之后做的事。
“我是不是很幼稚。”慕稚看着车窗映出的慕宁,轻声问。
“能问出这个问题,就不是幼稚的人。”
趁着红灯,慕宁揉了揉慕稚的脑袋,笑着道,“再说了,幼稚又怎样,成熟又怎样,很多事情不是靠这个评判的。”
“嗯。”慕稚闭上眼。
就像廖松琴,会因为一只熊笑话慕稚的幼稚家伙,还不是让他无可救药地喜欢着。
没关系。慕稚想,廖松琴回了老宅相亲,很快他们的关系就会彻底打破,而他也终于能彻底放下那些无谓的迷恋,成为一个成熟体面的人。
幼稚鬼才会执拗于爱情。
慕稚花了很久才认清一件事:廖松琴是个只会在他面前披上幼稚鬼外皮的体面家伙。
车子驶过一片松林,树木常青,慕宁摇下点车窗,语气轻快,“回家咯。”
慕稚伴着清冽的风笑了笑,小声重复,“回家咯。”
老宅内。
廖松琴终于从廖奶奶处脱身,他还穿着去陵园的那件外套,这会儿回到房里,似乎还能闻到上面的一点香火味,淡淡的,留下一点寺庙的痕迹。
他原地站了会儿,脱去外衣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顺着脖颈划过块垒分明的腰腹,廖松琴深吸口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揉了揉太阳穴,关了水穿上浴袍,将自己扔进床里。
相亲是件很棘手的事。
不同于慕稚那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相亲,廖奶奶所安排的这场相亲局目的性更为明确,廖松琴甚至敢说,只要他点头,年后就能领证。
一场荒谬的相亲。
对方女孩分明不喜欢廖松琴,他的社交圈里有人了解对方,是个双,不久前刚和同性情侣分手,随后被亚裔父亲带回国相亲,想要安定下来。
想起今日女孩的神情,廖松琴定了定神,起码对方也是不愿意的,解决起来会便利很多。
只是慕稚那边……
他嘲弄地笑了笑,那场儿戏般的相亲竟持续了这么久,陆隅年轻气盛,见了喜欢的就往前猛冲,根本不会顾虑别的,倒真有可能让慕稚松动的那一天。
到了那天,自己又该如何?
廖松琴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一个解决的方案。他在黑暗中眼皮发沉,后脑钝痛的神经变得麻木,逐渐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廖松琴在楼下的吵闹声中醒来,他揉了揉额角,进了浴室洗漱。
早餐管家送到了楼上,已经有些凉了。他没管早饭,也没理睬楼下的喧闹,兀自进入书房处理起积压的工作。
直到厅里传来一声熟悉的“阿稚”。
廖松琴一推座椅,大步走出书房。
第19章 叫半嫂
慕稚知道消息时是呆滞的。
面前的老管家笑容满面,手里还拎了袋廖奶奶特别叮嘱的食物,都是在老宅做完了带来的,他笑着问慕宁,“所以慕先生明天有空吗?”
慕宁自然是有空闲的,就算管家不上门来请,他原本也打算要去拜访一趟。
“当然。你回去跟老太太说,明天午饭前我肯定带着阿稚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别太挂念。”
老管家笑眯眯地走了,又冲还有些呆愣的慕稚眨了眨眼,把他特地让厨房做的桂花酪递过来。
慕稚连忙道谢。
兄弟二人回到餐桌边坐下,慕宁感慨,“老太太这雷厉风行的……松琴回去肯定不好受,我跟他说一声,明天就去解救他。”
慕稚嘴里塞着香甜的食物,连忙制止,“别。”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告诉廖松琴他们要去,好提前准备怎么让他们围观相亲吗?
慕稚就地取材,“说不定在相亲呢,你别打扰他。”
有道理。慕宁收起手机,饭后去收拾了上门要带的礼物,早早回房睡下。
慕稚翻烙饼似的翻了一晚上,脑子里飘着各种廖松琴与人相谈甚欢的画面,越想越清醒,最后都想爬起来叫慕宁把自己敲晕了,天边泛白才终于睡去。
梦里廖松琴坐在老宅的桌边,身旁是个看不清脸的女孩。慕稚走过去,廖松琴发现了他,微笑着揽住女孩,介绍道:“这是我半个弟弟,来,阿稚,叫她半嫂。”
慕稚吓醒了,他一哆嗦,在微亮的晨光里坐起来,心脏跳得狂乱,后背出了层薄薄的汗。
神经病啊。慕稚心里骂,廖松琴会不会说人话,半嫂是个什么东西?他才不要叫。
被窝外的空气泛着冷,慕稚缩回被子里,侧脸埋进枕头,在心里又接上一句:嫂子他也不会叫,最多叫人家姐姐。
至于廖松琴……慕稚狠狠闭上眼,他要叫廖松琴叔叔,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
来到老宅,管家小跑着过来帮他们拎东西,慕宁随口问,“松琴呢?”
“他还在睡。”老管家和蔼地笑,“昨晚夜深了还在工作,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他把人送到玄关就不再走了,说是今天放假,准备回家带孙女。
玄关早就放好了拖鞋,慕稚认出其中一双是自己以前穿过的,廖奶奶疼惜慕稚,总是在家里备着他的东西,好让慕稚随时都可以来。
“阿稚!”廖奶奶一见到人就笑开了,大声招呼,“快来喝玉米汁,新鲜的,还热着呢。”
慕稚立刻走过去,弯腰抱住廖奶奶,“新年快乐,奶奶气色又好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又哄我。”
慕宁等他们聊完了才上前,廖奶奶开始全方位关怀慕宁这几年的国外生活,慕稚捧着温热的玉米汁,一口一口喝着,视线不时扫过楼梯,上面空无一人。
“昨晚……怎么样……”慕宁和廖奶奶说到什么,声音放轻,慕稚直觉是和廖松琴相亲有关的话题,连忙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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