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稚稍有些遗憾,但很快重新专注到马场景色上。
远处是绵延草地,地尽头缀着橙黄的日,一点一点被绿色吞没,洇出油画般的质地。
廖松琴看着身前的人,关于慕稚的某些记忆突然苏醒。十九岁生日那年,廖松琴带着他去了黄金海岸。
沙滩松软,没有多少人,慕稚举着相机到处拍,还蹲下来拍特写,海浪洁白的沫子在显示屏上映出洁净的色彩。
廖松琴看了会儿,转身去买了热狗。
等他回来的时候慕稚已经不在原地了,他会水,所以廖松琴没有多少惊慌,只是往水里走了几步。
脚边踩到什么,他弯腰,捡起一个相机。
“……”
相机还能用,身后有踩水的啪嗒声响袭来,廖松琴打开摄像模式,回头对准慕稚:
“这位冒失鬼,你对相机大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慕稚很羞愧的样子,“对不起。”
相机是慕宁送的,真弄丢了,慕稚自己都得难过许久。
廖松琴起了逗弄的心思,上翘的唇角隐在相机后,压着嗓音,“不够。”
镜头里的慕稚突然双手合十,朝他眨巴着眼,嘴角可怜地抿起,“求你了松琴哥哥,原谅我吧。”
他的唇染着粼粼水色,不自觉撅起,一副可怜又可恶的委屈相,其实心里拿准了廖松琴不会生他的气。
真是个恶劣的小孩。
慕稚说完就跑开了,踩得浪花作响。
廖松琴举着相机对准海浪拍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低头,热狗也掉了。
最后追了一段路才把它捞出来,免得污染沙滩。
现在慕稚坐在他身前,分明是再近不过的距离,却规矩得过分,臀部与廖松琴之间留着一大片空隙,像是恨不得坐到马头上。
一种莫名的不快席卷了廖松琴,他故意夹了夹马肚,原本就奔跑着的马匹骤然加速,慕稚只顾着看远处的落日,一时不备,顺惯性摔进了廖松琴怀抱。
“对不起。”
他连忙稳住身子,要往前挪,腰间的手却施了力,把他箍进怀里。
“坐稳。”廖松琴道。
体温和气味都染红了慕稚的脸,他挣扎着,“太快了……慢一点,我想往前……”
廖松琴不说话,驱使着马往草场深处跑去,直到几乎看不到度假屋的影子,才放缓了速度,掉转马头。
慕稚突兀地察觉到几分异样。
整片天地都很安静,能听到马踢踏草地的细微动静,和若隐若现的蝉鸣。
以及……廖松琴似乎有些乱的呼吸。
慕稚很轻地舔了舔唇,心里有了猜测。
他身体悄悄后靠,随后被烫到般一个激灵直起腰,试图往前蹭,浑身都烧了起来。
但廖松琴不放手,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只是稳重地拉着缰绳。
慕稚呼吸都快停了。
他试图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难道自己在廖松琴眼中是有吸引力的?还是说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毕竟走个路都可能会这样……
慕稚胡思乱想,眉头越皱越紧,脸颊比天边的火烧云更红。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毕竟廖松琴这么淡定自若,还有心思越过他拍了拍马头。
这一动,两人挨得更近了。
炙热的温度抵着他,在马背上颠簸。
慕稚紧抿住唇,一脸凝重地挪了挪屁股,随后……
“慕稚。”
他的腰被廖松琴掐住了。他的手很热,呼吸很重,但说出口的话语十分平静,像在警告。
慕稚头皮发麻,险些慌不择路往马下跳,腰间的手一用力,把他钉在马上。
两人都不说话了。
直到走近度假屋,陆隅独自骑着马跑过来,说自己也能带人了,让慕稚快点下来玩。
慕稚哪里还敢,先不提陆隅这几小时速成的马术专业与否,想到可能出现的状况他就很想立刻晕过去。
但慕稚依旧动作迅速地下了马,不给廖松琴扶的机会。
“我去休息会儿。”慕稚边喊边往度假屋跑,刚下马不习惯,还跑歪了。
廖松琴和陆隅对视一眼,齐齐追赶。
晚间,慕宁带着几个兄弟在一楼调了酒,叫二楼的人下去端托盘。
陆隅捧着装得满当当的托盘,不解,“你们为什么不能去二楼调?”
“要你多嘴。”慕宁恼羞成怒,“你多跑几趟。”
慕稚在二楼影音厅里调试设备,机子里有几部口碑不错的惊悚片,茶几上堆满吃食,还专门辟出一块空地放酒。他们打算边吃边看。
虽然慕稚觉得会有人惊吓过度,把酒泼翻了。
人陆陆续续上了楼,陆隅端了碗杨枝甘露,和慕稚一起坐在地毯上。
他们背靠着沙发,慕宁拿着遥控器乱按一气,被南语说眼光烂,要自己选。慕稚接过琉璃碗,喝了口,满口甘甜,驱散了运动后的暑热。
南语选完片子就坐回单人沙发上,慕稚目光梭巡一番,在离南语很远的地方才找到廖松琴,倒是和他只隔了两个人。
廖松琴似有所觉,侧脸动了动,他立刻偏开头。
厅里暗下来,放映机映出室内滚动的浮尘,有种老旧的质感。
电影没什么意思。
慕稚想,惊悚感全靠跳脸,要论高级,还得是前年上映的某部片。
而那部电影,他是和……
陆隅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受惊地侧身,看到慕稚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手拿开的时候甚至留下了红痕。
“怎么了?”他连忙凑过去。
慕稚把自己拍回现实,轻轻笑了笑,“有蚊子。”
陆隅要起身,“我去拿驱蚊液。”
“不用。”慕稚扯住他的衣角,“不用麻烦,坐下看吧。”
慕稚的面容随光影明暗而变化,睫毛微微颤动。不知是不是错觉,陆隅觉得慕稚好像有点累,情绪也不是很好。
他听话地坐在原地,想了想,从桌上拿来杯晶莹的液体。
“我留学的时候很喜欢喝这个,度数不高,但每次喝完心情都会变好。”
“尝尝?”
慕稚盯着他手上的酒液看了会儿,拿过来,杯壁细小的水珠沾湿指腹。
陆隅看他仰头喝酒,小巧圆润的喉结一动一动的,就愉快地笑起来,自己也拿了杯。
酒精把神经泡松软,慕稚渐渐不满足于观看一惊一乍的三流惊悚影片,他蜷缩起来,倒在沙发脚,双手抱膝,在黑暗处慢慢合上眼。
一阵急促的琴声把他唤回现实。
电影里放着急促紧张的配乐,拿着尖刀的阴郁少女步步逼近。大厅一角骤然响起琴声,钢琴拉锯般融入电影的节奏,起起落落,越来越急促,把大家的视线紧紧揪了过去。
南语喝得有点上头,站起来冲弹琴的人鼓掌,“老闫,继续,今晚的娱乐活动就指着你了。”
慕宁呛她,“你怎么不上?去接力。”
南语也不扭捏,她换了身休闲的衣裤,走过去推了推老闫的肩,对方默契地让出一半琴凳,低沉的音符不断流泻出来。南语偏了偏头,抬手流畅地衔接上。
“松琴要不要来?”她弹了会儿,扬声喊。
“他们都是钢琴社的。”陆隅看着重新坐起来的慕稚,给他说明,“松琴哥参加了一学期就退社了。”
慕稚知道廖松琴会弹,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隔着两人的身影,慕稚看到廖松琴摇了摇头,随后陆端等人就开始哄笑。
慕稚觉得头有些疼,扯了扯陆隅衣袖,“这个酒多少度?”
陆隅报了个数字,慕稚有些呆滞地看了眼自己喝空的杯子,明明喝起来没有酒味,度数却这么高?
他想回房了。慕稚靠着沙发背,轻声说,“我……”
“吱吱会拉小提琴啊!”
陆隅突然直起身,往前倾了倾,十分热情地推荐着,“听说拉得可好了,哎哟,我看他视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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