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深柜(5)

　　我就直接打电话过去，差不多把微信上的话又说了一通。
　　DN就静静听着，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
　　被倾听到最后，我甚至都有点儿害臊了，说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就轻咳了一声说，那个，我之所以急着找你吧，是因为XX公司的人在通知面试结果，他们找不到你了比较急，并没有别的意思。


第14章
　　真没别的意思？
　　DN说没，那就是没咯。
　　你想，他在开学典礼上都敢讲真话，会为我这点儿事说谎？
　　说谎对于他，肯定比讲真话费事多了，他才懒得说谎。
　　所以，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原来都是我意淫出来的。
　　可是呢，我们那天又谈到了火车，我真忘了是怎么说到火车的，反正他竟然知道我们这停运了。
　　我说你连这个都清楚，还不承认在关心我？
　　他就反问我：“对你来说，被关心就那么稀奇吗？”
　　这句话我打了引号，因为我真的记得特别清晰。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房间的灯就暗了一下。
　　我爸就在隔壁喊我，快去看看保险丝。
　　我就把电话挂了。可是心里就莫名很失落。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原本感情不丰富的我，突然间有了点儿顾影自怜，觉得自己一直很独立，过得也挺不容易的。
　　你们都有过这种体验吧？就像如果你总也不哭的话，一准在某天梦里就会哭出来，因为泪满自溢嘛。
　　DN可能对我的感受也察觉到了一点儿，所以我看完保险丝回来，发现他给我发了一条微信，是一片很绿很绿的原野，还有热气球。
　　是让我放飞心情吗？
　　我觉得我们又可以聊下去了。
　　我跟他说了一件我觉得又孤独又可笑的事。
　　那是刚上大学没多久，就到了中秋节，很多外地同学都留在学校过节。
　　大家彼此还不够熟悉，我当时算个临时的班委，就搞了一场聚会，正好有人过生日，也顺便给他庆生。
　　庆生肯定要有蛋糕，负责订蛋糕的人搞回来又大又难吃的一坨。既然不好吃，大家就玩蛋糕大战，我头发衣服都中招了。
　　我就去洗手间擦干净，然后不知道怎么想的，既然脏了，不如剃掉吧，于是就到校门口的理发店剃了比较短的发型。
　　剃完之后，觉得到处都是头发茬，就回宿舍又换了一身衣服。
　　然后可笑的事情来了。
　　我再次回到聚会上时，发现连着好几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他们竟然认不出我了！
　　我承认我可塑性强吧，但你们TM刚才还疯狂往我身上蹭蛋糕，现在就认不出我了？这感觉真是寂寞狗血啊。
　　DN听我说完，竟然也讲了一个他的头发的故事。
　　怕你们担心，先说一下DN头发的现状，很黑很健康。
　　但他小时候，因为踢球摔破了头要缝针，就剃过光头，于是上学要戴个帽子。
　　他说他那时刚升初中，也是和班上人不熟，但大家都知道他戴帽子的原因。
　　有一天上晚自习，有个很厉害的教导处老师来查勤，发现他竟然在教室戴帽子，就把他叫起来了。他没解释，也没同学敢吱声。
　　老师就命令他把帽子摘掉，他一摘掉就露出来了光头。
　　然后高潮来了，老师就被气得不行，说你不但戴帽子还敢剃光头！班里立刻笑炸了，但DN说他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说确实，他们太不地道了。可我隔着屏幕也笑出了声。
　　当晚差不多这么闲聊到了凌晨两点多。
　　真是特别开心，觉得有这样一晚的聊天，下次他再打电话找不到我肯定会担心我了。
　　我就说时间不早了，洗洗睡吧。
　　然后，DN回了一句话，我还要加引号，因为我TM记得太清晰了。
　　他说：“我在国外，这边天才刚黑。”


第15章
　　时、时差吗？
　　就这样被你征服。
　　我还一直傻傻的以为我们是在秉烛夜谈！
　　这种反应过来是自作多情的感觉，太操蛋了。
　　我说，你欺骗了我的感情啊兄弟，你在国外怎么不早和我suo！
　　他说，我给你发了图啊。
　　图？就是那片绿油油的图，有热气球的图！
　　我说我以为你是要让我放飞心情。
　　他说，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好、好吧。
　　就这样被你征服。
　　接下来几天，我们就没再联络了。
　　正是在那段比较空白的时间，我开始在网上写和DN的事。
　　因为用了回忆的口吻，尴尬的时刻好像也不那么尴尬了。更令我意外的是，在回忆的同时，我发现我甚至有了一丝期待。
　　我曾说过，我从来没想过出柜，从来没因为隐藏同志身份而苦恼，从来没对所谓的爱情产生过向往。可现在，我并不能百分百确定了。
　　还有一件事前面没说，因为我觉得我不能很好提炼出这件事的意义。
　　那是我在网上看到一个人的经历，他说他读大学时，有个形影不离的哥们，平时东西都用一个书包来装。那个哥们是那么粘他，动不动就亲他咬他，生病时照顾他，陪他过圣诞节情人节，喊他亲爱的。可毕业后呢——他们就再也没联络过。
　　正是看了这段经历之后，我才开始在网上写和DN的事。
　　本来以为只是一段回忆，写到这的时候可以结个尾，说我们都通过了XX公司的面试，也成为了朋友。
　　但因为写得慢，时至今日，已经又发生了一些新的事。
　　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谓的吸引力法则，我发现我记录下来的微不足道的经历，有了始料未及的后续。
　　洪水彻底过去后，经过抢修，铁路恢复了正常。
　　我和女朋友一起坐火车回学校。
　　学校城市在我和DN老家的中间，所以我不可能碰到DN。
　　但我碰到了另一个人。
　　不是在同一个车厢里碰到的，是到站了，下火车的时候。
　　当时是晚上九点多，不算晚，只是坐火车时间长了有些懵。
　　过地下通道时，自动扶梯太拥挤，我和女朋友就走的旁边楼梯。
　　走着走着，我就有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就朝旁边找了找，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当时下楼的人多，我脚不能停，只是很模糊的看了一眼，但觉得像是那个山庄老板的儿子！
　　他来这边上大学？
　　倒也不稀奇，这边学校多。
　　当时是真没多想，而且去学校方向的公交站台上，也没再看到他。
　　后来我知道学校有专门迎新的车辆（我说了我坐火车比较久有些懵）。
　　转天是新生开学的正日子。
　　团委印了一些新生心理指导的小册子，我就在临时的服务站派发，还戴了一顶小红帽。
　　正当我热情洋溢的吆喝着关注心理健康时，我就再一次与山庄老板和他的儿子正面相遇了。


第16章
　　山庄老板的儿子，就叫他小山（shan）吧。
　　他人长得不错，就是眼梢斜斜向上挑，会让我联想到“睥睨”。
　　正面相遇后，他就那样睥睨着我。我当然没往心里去，因为刚说了嘛，他眼梢就长那样，并不是针对我。
　　他爸的反应就比较搞笑了，很明显的护了一下儿子。
　　这就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承认，我有时是比较顽劣。
　　我特别热络的迎上去，肉麻兮兮的说，累坏了吧宝贝儿~
　　他爸就恶寒的抖了一下。
　　这时我承认小山的眼睛就是在睥睨着我了。
　　我就把一本小册子塞给他，然后拉住了他——旁边的爸爸——旁边的我女朋友。
　　是的，我女朋友也在迎新，很巧的就一对一接到了小山，他们是同一个学院的。
　　我女朋友还给我介绍，说他是XX县的，算咱们老乡了。
　　我说XX县啊，听说那里有个山庄不错啊。
　　小山的脸就快撑不住了。
　　我就适可而止的蹦回服务站，继续吆喝关注心理健康了。
　　新生入学就开始军训。
　　我们这个老校区规划得比较散，几个操场体育场散落在食堂教学楼中间，所以军训的新生很自然成为了被观赏的对象。
　　有天傍晚，我和女朋友在铁丝网外溜达，就看到小山那个班在练队形，小山很不幸的被教官点名了。
　　教官声音响亮，说起人来不留情面。
　　我真不是故意挑他这么狼狈的时候经过。
　　可是就这么巧，而且我还和女友人手一杯可乐。
　　隔着铁丝网，我又感受到了来自小山的睥睨。
　　我觉得他的眼梢有点儿意思，可能只锁定我这个角度比较凶，我女朋友就一点儿也没感受到，还和他挥手打气，但他并没回应。
　　又一次遇到小山，是在夜间的小卖铺，他还穿着军训服，站在货架前，拿了一罐旺仔牛奶。
　　听到我女朋友叫他，他点点头，就把旺仔牛奶放回去，换了别的比较成熟的奶。
　　我差点没笑出声。
　　然鹅，奇妙的事情发生了——DN也来买东西了。
　　那个时间点，就我们四个顾客，站在中间只有一趟货架的小卖铺里。
　　我和DN打招呼，他看了一眼我刚才为了捉弄小山而特意握在手里的旺仔牛奶，眼神有点儿微妙。
　　结账时，我和DN说着话，女朋友和小山说着话。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小卖铺里有些闷热，灯光是鹅黄色的，特别像电影里的情景。
　　情景中，主人公的内心戏是这样的：世界上知道我秘密的男人，都在这里了。


第17章
　　那晚，我的感官特别敏锐，对光线和色彩都有清晰的印象，并且预感到命运这么巧一定是有事情要搞。
　　果不其然，进店时还是阴天，出店时竟然下起雨了，找谁说理去？
　　当时只有我背着包，里面有一把雨伞和一把遮阳伞。
　　雨只是毛毛雨，小山打算跑回去。
　　我女友说你军训服弄湿了怎么办，明天还要军训呢。
　　我说对啊，你脱了衣服再跑吧。
　　于是就又感受到了来自小山同学的睥睨。
　　我女友说别闹，她就很雷锋的拿雨伞去送小山了，给我剩下一把很少女心的遮阳伞。
　　我撑开伞，DN根本不屑于用。
　　后来雨有点儿变大，我先到了宿舍，就坚持把伞给他了。
　　事后想一想，当时为什么不让小山和DN用一把伞呢？
　　转天，就是七夕了。
　　我女友早就想好了秀恩爱的方式，但没秀成。
　　因为我也要去做雷锋。
　　我女友说你记不记得去年七夕，因为你有事，我们就没过成？
　　是吗？我真的没印象了。不过这回确实有事。
　　我大一时候，在团委干过给学生联系兼职的活，那时熟悉了一些用人单位，他们就一直习惯联系我。
　　有家经常合作的西餐厅，这次七夕也让我联系了几个学生过去。
　　结果有个学生临时有事，那天店里又绝对不能缺人，我就顶上去了。
　　所以这个七夕，我在西餐厅端了一晚上盘子。
　　我女友也跟去了，她一直有种好奇，这次趁机观摩了西餐厅的后厨，还现学现卖，帮忙做了几份冰淇淋布朗尼（超简单，她说的）。
　　当天卖套餐有提成，我也不常做，就把机会让给了别人，和女友都算义务劳动。
　　九点左右，剩下的客人不多了，店长就放我们走了，还送了芝士蛋糕和新炸的薯条。
　　提一大包薯条回到男生宿舍，你懂的，室友们一把一把往嘴里扔。
　　芝士蛋糕，我女友给我留下一块，暂时还没被室友发现。
　　正好DN来给我送伞，我就把蛋糕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