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茉莉(95)
“先吃猕猴桃,别蘸干碟,我这儿有沙茶酱。”
郑斯琦摘了眼镜,“我不爱吃猕猴桃。”
“不爱吃就闭眼塞,你那个溃疡,吃两个猕猴桃就能好,我这是经验之谈。”乔奉天拿筷子敲敲锅檐。
“我溃疡你都知道?”郑斯琦挑眉笑。
“一进你屋满鼻子西瓜霜味儿。”乔奉天挺慧黠地跟着抬了下眉毛,“你没发觉我最近做饭一点儿辣椒都没放?”
郑斯琦先是笑容收敛,再是愣,在是注视着乔奉天不放,知道对方察觉出了异样,转头问他怎么了,郑斯琦才摇头收回了视线。
中途掉转锅子的方向时,檐边温度太高,郑斯琦被烫了一下手。啧了一声皱眉收回来一看,右手食指上霎时浮出了一道通红的印子。杜冬赶忙手忙脚乱站起来地拿纸拿水递上去。郑斯琦摆说没事儿。
李荔抬下巴比比乔奉天往过道那头一指,“拿凉水冲,去卫生间冲一下,要不然起泡。”
乔奉天便拽着郑斯琦往厕所跑,把人手扯在水龙头底下一个劲儿地冲。夏天的凉水普遍温低,冰爽地激在食指上,除了一点刺刺似的疼痛之外,郑斯琦几乎感觉不出异样了。
他看乔奉天把自己的食指举到眼前细细端详,眼里是很明晰的埋怨和心疼。郑斯琦心里觉得柔软有趣,又觉得他可爱。
他弯了弯食指,“小题大做呢,又不很疼。”
“你现在说得轻松。”乔奉天抬头瞪他,“你明天用这个手拿粉笔写黑板字一定会疼。”
郑斯琦听完了,又不语。
“回去提醒我去药房,买药膏,你放在厕所台子上的那个蓝色罐子的眼药水也快滴完了我看。”
郑斯琦俯身把嘴贴上来时候,乔奉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也想不起去躲,等到第二次对方再贴上来的时候,乔奉天才意识到“会有人”的事实,连忙侧头躲开捂着嘴巴,“疯了你,有人。”
郑斯琦抱着他往里推,把他一路抵在了隔间的门板上。
“去里面,我现在想吻你。”
乔奉天想推,没成想对方俯身太快,抬手成了抱。郑斯琦顺着他的鬓角啄吻到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慨似的在乔奉天耳畔重重叹出。听起来竟有无奈怅惘,也有极深的依恋。乔奉天刚想开口说话,边听他开口说。
“你怎么那么好,你要跑了怎么办。”
第107章
“我往哪儿跑?”
乔奉天一开始不明就里,这么问了一句,郑斯琦又不回答他。
郑斯琦抽了烟,不能吻乔奉天吻的太重,只能轻轻地上面碰,像蜻蜓的尾巴点触在水面上一样,显得轻盈又纯情。他又觉得时间紧迫,吻的节奏又不如平常那样舒缓稳重,乔奉天觉得一直在被他用鼻尖往前顶,鼻息拂的自己一暖一暖的,能听见那种类似软塞拔掉的细微声响。
有的小动作,郑斯琦其实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之下都会做的。就譬如他在吻乔奉天的时候,会有两手捧着对方的左右两颊,食指和拇指则在两侧耳垂上摩挲。
乔奉天的耳垂很饱满,显性基因,按上去像成熟的黑布林果肉,肉津津的厚而绵软。中央有耳洞,指端则能抚到两处小小的凹陷。
郑斯琦连这些小地方都喜欢的不行,特别说不清楚为什么。
乔奉天突然没忍住笑了起来,闭着眼睛扬着嘴巴,在隔间里地承受着对方显急促且不间断的细吻。
郑斯琦听了顿了一下,用力在他额头上嘬了一口,再把他抱紧,“突然笑什么?”
“痒啊。”乔奉天环住他的腰,“亲的这么保守。”
“肯定不止这个原因。”虽然是在厕所隔间,地理位置清奇,但好在没什么怪味儿。郑斯琦身高占有,把下巴搁在乔奉天头顶上,“重新说。”
“你不是每次都能猜的特别准么。”
“今儿不行,手烫疼了。”郑斯琦抬起一只手推了一下有点儿滑脱的眼镜。“脑细胞疼坏了,猜不出来了。”
乔奉天把头抬起对着郑斯琦下巴,“那你跟我说你不疼。”说着便去摸索他的右手,“是不是真疼的厉害啊?”
“哎哟。”郑斯琦破功,把他头按回自己的胸口,“蒙你都听不出来,重点不是这个,不要转移话题。”
乔奉天不轻不重地在郑斯琦腰上掐了一记。位置特别正好,精准无误地挠在了他的痒痒肉上。郑斯琦身子跟着猛一怔,在喉咙里嗯了短促一声,下意识一用劲儿,把乔奉天抱的更紧。
“居然搞偷袭。”
低头假模假样地在他耳朵尖儿上惩戒似的小口咬了一下。
“我刚刚是在笑,原来咱们郑老师也有患得患失的时候。”
郑斯琦听完,在心里颇是无奈又坦诚地说了一句,是啊。原来是个人恋爱就会瞻前顾后,想东想西,患得患失,脑子里演了不少出琼瑶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加戏。原来还人模狗样,信誓旦旦,话说的比唱的还漂亮,哪知道每天喜欢你更多一点儿,烦忧也成正比的多一点儿。
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可理论主义在这个命题里作用寥寥。结合在一起的两个个体都有截然不同的经历和背负,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去效仿所谓的经验呢。
郑斯琦原先不懂,后来才明白,感情这个大考场特别态,比高考还变态。高考拢共ABCD卷儿不得了了,这个则是每个人分到的考题都不同。说给别人听,别人分析不了语境,读不懂题,隔了一层,就说你矫情;你也不懂别人,他哭,你兴许说人家戏精。
更可怕的是,这个卷子得做一辈子,中途撂笔撕卷子不考的人多不胜数,以为考完就胜了,扣扣索索涂了又改写了漫漫几十年,结果交了卷儿,恐怕连能批份儿评个优良差的资格都没有。谁能给你评断呢,卷子各不相同,没有标准答案。
所以在感情里,别人美其名曰说要回过头看过程,其实不仅因为他最珍贵,也因他对许多人而言,是最巨大而深厚的岁月遗留。
“还不出去?”乔奉天下巴搭在郑斯琦肩上笑,手在背上一会儿一拍,舒舒缓缓,像在安抚对方浮上水面的一小片不安,“他俩肯定得怀疑,说咱俩在厕所里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就再抱一会儿。”
乔奉天拍的郑斯琦异常的心安又舒服。那感觉,恍惚像自己还小的时候,和郑斯仪躺一张床。入伏的暑夜,郑斯仪在一旁举着大蒲扇对着自己慢慢摇,等自己消热,稳稳地睡去。
郑斯琦觉得乔奉天是在用行动告诉他:你傻不傻,我哪儿都不走。
杜冬的性格郑斯琦其实很喜欢,通达直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饭席间气氛其实蛮好,关于未解决,未发生的问题谁也不再多提,聊得都是些能下饭的张家长李家短。
杜冬问郑斯琦主要工作内容是什么,郑斯琦简明扼要说了个轮廓,都给他唬的一愣一愣;李荔趁机问郑斯琦以后能不能想法儿给自家娃开个后门,给弄进利大的附属幼儿园去,给杜冬打断一阵埋汰。郑斯琦也问,问的多是乔奉天以前,他不知道,又想知道的事儿。
“他原来?!”杜冬夹了个红锅里的虾饺进碗,一提这个就乐,“又小又瘦,杀马特非主流你知道吧,哎这玩意儿你上网肯定听过,他以前就那样儿,比现在夸张多了,他现在模样跟原前一比真是收敛多了我告诉您,我们那个职高文化素质都那个蛋样儿,那个年代嘛,妖魔鬼怪一个个儿的打扮成什么样的都有,我光头没办法捯饬,要不然跟他们一块儿非。”
乔奉天隔着锅子挑眉瞪了杜冬一眼。
“他那时候还倔,比现在倔,比驴倔,劲劲儿的。”杜冬越说越来劲,“骂人还一绝,嘴皮子利索不说脑子还快,撒开了骂能以一敌俩说半小时不带重样儿,牛.逼的不行。他丫的现在绝对是在你个文明人面前拘着呢,你哪天找个机会偷听一下,妥妥颠覆您三观信不信?”
郑斯琦特认真地点头,忍笑看了一眼挂着一脸“你二大爷”的乔奉天,“原来如此。”
“我跟你说。”乔奉天拿筷子指着杜冬,“哪天我俩掰了,肯定就是因为你,就你有张嘴。”
杜冬还特有理,笑道,“那人问了我能不说实话么?那你俩谈恋爱不得坦诚相待啊?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黑历史啊?我那时候还一天到晚苦大仇深装深沉呢,李荔也没嫌弃我呢是吧?”
该配合杜冬演出的李荔选择视而不见,把涮好牛肚递进嘴里,摇头,“嫌弃,嫌弃的要死。”
“那你巴巴地就跟我领证了?!”杜冬不服,从她碗里抢了块儿肉。
“我瞎,两只都瞎行不行?”李荔眼明手快地又把那块儿肉从筷子里抢回来了。
郑斯琦在一边乐得不行,凑到乔奉天耳边,“说好了秀恩爱,怎么感觉又被他俩占了先机?”
“他俩就那黏糊样儿,明里暗里就是秀。”乔奉天特嫌弃地瞥过去,“我这24k金的眼,要不早闪瞎了。”
郑斯琦在台布里,桌子下,握着乔奉天的手,“听他一说,我更想看你原来什么样儿了。”
乔奉天把筷子头咬在嘴里对他笑,“你就这么想质疑自己的审美和品味么?看完你得怀疑人生。”
“那没辙,我就一头在你这儿栽死了。”郑斯琦用指头在他掌心勾了一下,“我认了。”
除了饭店,杜冬李荔和郑斯琦俩道别,产检订的是妇幼保健院的专家号。临走前,杜冬拍了拍郑斯琦的肩,郑斯琦推了下眼镜坦然地回以微笑,俩人那模样,倒像相识甚久的老友。
“咱俩……现在能算朋友么?”杜冬问。
“算,肯定算。”
“那敢情好。”杜冬摸摸脑袋,“我也算交上个能充面的朋友,这波是不亏。”
我希望你俩好,这话不说,嫌早。杜冬想乔奉天能和他喜欢的人长长久久,未来往后,浪静风平,路还长,等到个更合适更正式的场合,这些显矫情的祝福、废话,再说不迟。
郑斯琦没开车,和乔奉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不能牵手,各自插着裤兜。两人难得还共同拥有半个忙里偷闲的下午,弦调的松,弹出来都是绵软软的音。马路上间歇的鸣笛,和树上的鸟雀啾鸣。
“还浪么?”乔奉天挑眉问他。
“不浪亏得慌。”郑斯琦故意往他身上碰了一下,“去花市呗,下午人少,都是些下棋遛鸟的老大爷。”
“花市,你那次说的那个?”乔奉天跟着他拐过四岔路口。
“恩,走,用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