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瞎子影帝(13)
何瓴生压抑着情绪,好像卡台词一般停顿在这里。
听到这儿,阮折突然愣了。埋在何瓴生脖子边的眼睛蓦地睁大,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松口,撑在何瓴生身上看他。
何瓴生发着抖,手腕遮着脸,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痛苦还是别的什么。
阮折理智值在听到这里就猛的回归正常,“喂,我是不是该夸你演的真好啊何瓴生?!”
“……‘青云仙君’……演的真好啊你……何瓴生,如果不是演戏说台词,你是不是就不能正常跟别人说话?!”
何瓴生不说话,只是浴袍凌乱仰躺在那里。
“……没必要,我告诉你,我若是想强迫你,第一次见面我就能做到……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就是那种人?嗯?”
“真是不明白‘青云仙君’这种风流倜傥的人设你当初都是怎么演出来的……呵……真是好笑……我可做不了你的‘珠儿’……”阮折坐在床边,从桌上把烟和火机摸起来,金属的打火机声音清脆,不一会儿就烟气缭绕。
何瓴生躺着,“……我做不到……如果你不强迫我,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愿意的。”
“呵,你连杀手锏‘演戏’都使出来,还是做不到,我他妈还能指望你什么。”
“……你放过我吧。”
“我说了,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更没有白签的合同……”阮折顿了顿,“我既然看上你,又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你可以不愿意,但让我就这么放弃你就不用想了。”
“……你是小孩子吗……”
“你管我。反正你别想跑。”
何瓴生裹紧浴袍,侧身翻到另一个方向,“……我要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呢?你还能忍一辈子不成?”
阮折“呼啦”站起来,手里还夹着烟,一只脚就上去狠狠踩了一脚何瓴生的腰窝,吓了何瓴生一跳,“我才不信你一辈子都不愿意理我!”
“……”何瓴生扶额,“你哪来的自信……”
阮折气呼呼的站了半分钟也没答上来,扔了烟头就跳上床把何瓴生一搂,一个大男人突然跳上床,幸亏床垫质量不错,他们俩弹起一寸又落下去。
“安眠药吃了没?”得到否定回答的阮折手臂搂的更紧,“不用吃了,睡觉!”
“不吃药我……”
“不准吃!我有办法。”阮折凶巴巴的掐了一把准备挣扎的何瓴生腰上的肉。
阮折把手放在何瓴生眼睛上,“虽然你已经看不见了,但这是我妈教我的办法,我小时候就这么睡,很神的……”
何瓴生不自在的还想挣扎,阮折“啪叽”打了一把何瓴生的额头和鼻梁,“安静!老子可不是回回都有心情哄你,下次指不定就发生点什么!”
阮折威胁性的往前凑了凑,突然感觉到异样的何瓴生浑身一绷,没敢再动。
都这样了还忍着……这人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阮折把手放在何瓴生眼睛处搂着他,“睡觉。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见了就知道了。现在好好睡觉。”阮折挪了一下肩膀调整到稍微舒服点的姿势,手脚并用的把被子拉开盖好,接着捂住何瓴生的眼睛睡了。
一般来说何瓴生不吃安眠药是很难入眠的,但阮折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固执行为却正戳中了何瓴生的软肋。
阮折好像一提起他母亲就很固执,更像个孩子,甚至可以说有些幼稚。
阮折这种真正的“软磨硬泡”行为让何瓴生就像是被八爪鱼缠上,被街边的流浪狗跟着不放,想甩开但又欠了他的,不得不留下来,留下来吧又被要求要真心的跟他……
何瓴生无奈的被这个感觉比他还小几岁的金主抱在怀里,眼睛上热烘烘的是阮折的手。
这都是哄小孩的把戏……怎么可能睡着……何瓴生暗自无奈。
……
“……诶,醒醒了,都几点了你睡得也太死了……”阮折在何瓴生脸上拍了两下,何瓴生才迷迷糊糊转醒。
“何瓴生你这烧也退了,感觉怎么样?还用吃药不……何瓴生?”
何瓴生坐起身显然还懵着,头还是憋着疼,但比昨天轻多了。
“……我睡着了?”何瓴生睁着眼,虽然看不见,但早晨起来迷迷糊糊下意识睁眼的何瓴生,确实更有几分原来的风采。
阮折一边拉他下床一边说,“那你以为……我就说能睡着吧,我可没骗过人……”说完后半句觉得有点心虚,还是换了个话题,“……吃完饭我们就走,这次让你能见这个人一面,可是费了我大功夫了……”
何瓴生还是有点懵,似乎不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直到被拉到餐桌边坐下,才反应过来。
“……谁?”
“这是我送你的惊喜……”阮折神秘兮兮的一脸炫耀,但可惜何瓴生看不见。
“我还是不……”听到“惊喜”何瓴生有些发怵。
“敢说不去试试看?!”阮折瞪他,顺便把勺子塞在他手里,“银耳汤,你那份加的糖少,赶紧喝完……还有鸡蛋,剥好的……拿着……”阮折把剥好的煮鸡蛋也塞在何瓴生手里。
“……”明明很自然的动作何瓴生却有些不自在,阮折吃了两口看他还没动作,用汤匙在自己碗上“梆梆”敲了几下,提醒他赶紧吃。
何瓴生这才伸手摸索到碗,小心端起来凑到嘴边。
“……噗”何瓴生毫无防备的被味蕾重击。
“……你把糖罐子掉进去了?”何瓴生捂着嘴,皱着眉嫌弃的把碗放在桌上。
“怎么了?我给你加的已经少很多了!”阮折有些生气他不喜欢自己熬的粥。
“……”
“不喝这个把鸡蛋吃了,我还热了奶,喝牛奶总行吧!”
阮折椅子一推起身去拿牛奶盒。
连热好的牛奶里都放了糖……何瓴生勉强在威逼之下喝完了一杯。
“真不明白……糖不好吃吗?!居然有你这种不喜欢吃糖的人……”阮折坐在驾驶座上嘟囔着把车开了出去。
何瓴生无言以对。
北京城的胡同以沧桑历史而闻名。
在这些乱糟糟的老城区胡同里,最著名的当属四合院。
漂亮的檐子规整的建筑设计,照壁和大门,柱子和石阶,建筑相映成趣,古旧又带着历史的苍凉。
何瓴生穿着阮折的时尚潮流名牌体恤,胸前印着抽象派彩色袋鼠,还缀着闪亮的钻石——一脸茫然的冷漠。
阮折穿着背后刺绣老虎头的衬衫,搭着一条花哨却意外好看的领带。
当他们拉扯着拐七拐八最终走进一片老城区里古旧的四合院里时,显得连汗毛都格格不入。
何瓴生一路上被阮折拉扯着催促,本来身体虚弱,这会儿已经累的不行。
“我……”何瓴生扶着青墙。
“嘘——到地儿了,你仔细听……”阮折“嘘”的方式不是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唇前,而是直接上手捂住何瓴生的嘴。
京二胡厚重圆润的声音先传入何瓴生的耳朵。
一段悠扬绵长的调子拂过古老肮脏的墙壁和地上丝丝的黄土,单皮鼓伴起节奏来,京韵丝丝渗入地表墙面。何瓴生认真起来。
单皮鼓一梆,同一个方向就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
悠悠扬扬,初一亮嗓,仿佛天云顿开,也好像绫绸压盖,直钻脑海,何瓴生瞬间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何瓴生呆在原地,“……《锁麟囊》……”
阮折挠挠头,“啊……是……大概是吧……”阮大少爷对京剧一窍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 阮折:我不管我不管……既然是我的了就绝不会让你跑掉……
生生:……你能不能先改掉抱着糖罐子舔的毛病……
小天使们开学了没啊~么么啾~
☆、虞姬
“这是哪里……为什么会有人唱戏?”何瓴生头微微侧着,抓着阮折的手背问他。
“……唱京剧的窦红厢老师,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我托人找了她,帮忙教你动作什么的……”
何瓴生握着阮折手背的那只手收紧了一瞬间又迅速放开,阮折停了一秒才有些惋惜的把手收回来塞在裤兜里。
“你不是要演花旦吗?我想教这个就是正需要的吧……”阮折站在何瓴生旁边,临墙的位置也看不到院子里面的情景,只听得一线女声传出高墙,婉转无奈,哀哀而歌。
京二胡还在拉着伴奏,和细细拉长的女声相和而泻,快到正午饭点儿,巷子外好像远远传来叫卖声。
阮折看何瓴生一直呆着,只是站在原地聆听,拉起何瓴生就往院子里去。
“我们先见见她,我可是说了一堆好话人家才同意教你的。”
“你是怎么请到窦先生的……?”何瓴生拉住阮折停在原地。
“……就是求人咯,还能怎么办……”阮折有点心虚。
何瓴生显然没相信,捏住阮折手腕的手掌攥的更紧。
“看你紧张什么……”阮折本来不想和何瓴生说,“我又没害你……就是……给钱呗……”这样直接说,显得他除了有钱以外毫无能力。
而且钱还是他爹的。
他本来不想让何瓴生知道他是个富二代,但他又没法解释自己哪来的能力让何瓴生跳槽到江魏去,也无法解释自己又不工作还有很多钱。
“阮文天交代的?”何瓴生想应该是阮文天交代让这个“朋友”帮忙带他来学学动作,也好演的相似度高一些。
阮折……这种性子怎么可能想到这种细节。
阮折没反驳也没肯定,拉着他走进院子。
梨树下面坐着两个老头,一个拉着京二胡,一个敲着单皮鼓,虽然少了其他的乐器,但仍然能显出些韵味来。
银发苍苍身材娇小的老奶奶穿着青色的长衫,一瞬间像是回到民国时期,老去的戏子和泛旧的长衫。
何瓴生看不见,他扶着照壁,只听见哀婉却彻悟的戏音。
“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何瓴生被阮折抓着手腕,下意识扯了扯阮折的手,“窦老师会因为钱给我一个外行教这些?”
显然何瓴生觉得这样一位当年的京剧角儿,怎么也不会答应阮折这种人提出的“教学”要求。
阮折没答话,温婉的女声还在细细吟唱。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老人身段,动作,手势,指尖,身上无一不透出雅意,尽管不是正脸,人只莲步轻移,手腕翻转,腰身柔软,单看背影也泄露出穿过几十年时光漏出来的那种霸道惊心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