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投桃(11)
陆奕卿急得语调都不稳:“你别听他乱说!你们在哪?我现在过来找你!阿衡,我不要解除婚约,那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靳衡的目光落在纸上的签名说:“可是我同意了。”
“拥有100万和拥有你,我现在更需要前者。”
陆奕卿手上一松,架上的花瓶直接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靳衡在那头歉疚的和他说:“没有谁逼我,你哥哥只是给了我一个选择,在我看来这是一笔很好的交易,我自己要这么选的,与别人无关。”
“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惨, 我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逼我做,这都是我自愿的。”
“你也知道,我过惯了有钱有势的生活,我可以没有权势,但我真的不能没有钱,这种穷日子我过够了。原先是逼于无奈,现在既然有的选,我当然还是喜欢钱啊,我实话告诉你,工地那种破地方,我一天都忍不下去了。你也不想看我每天过得那么辛苦,对吧?”
“阿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清醒得很,你想想,我高中的时候怎么对你的?陆奕卿,你应该知道, 我本来就是个顽劣的人,禁不住诱惑的。你成全我吧。”
“你呢,乖乖回家做你的陆少爷,我呢,拿着这笔钱,处境肯定不能和以前比,但是,过个好日子肯定是绰绰有余的。陆奕卿啊,我很感激你在我落难的时候不离不弃,但有时候你的这份痴情对于我而言反而是一种累赘。”
那个花瓶碎成七八块,落在地上好不可怜,周围逛超市的人都被这声响声惊动了,纷纷侧目看过来,有负责这片区域的工作人员嚷嚷着要他赔。
可这些声音,陆奕卿都听不到了,他耳边只有靳衡说的那些话。他说他是自愿解约的,说自己是累赘,说他只想要钱。
陆奕卿一个字都不想信,他天真的道:“...没有婚约也没有关系啊,我不在乎那些形式,只要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行了...”
“我不喜欢你。”靳衡打断他,他甚至轻笑了一下:“以前有钱的时候还能谈谈恋爱,现在我生计都出了困难,还谈什么恋爱?我只想要钱。跟钱比起来,你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陆奕卿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几乎要站不稳了,还有很多人围观着他,密密麻麻的,堵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和地上那些碎片没有什么区别了。他用两只手抱着手机,哽咽着说:“靳衡,我给你三秒钟,你把刚刚说的那些话收回,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一点都不喜欢。”
他慌慌张张地补充:“...我...我这几天刚刚学会了煮面条,我还买了很多手工面,你要是现在惹我生气了,你今晚就吃不到我做的面了,你知不知道啊?”
“既然把事情都摊开了,那我也就和你直说了,陆奕卿,你做的饭菜真的很难吃,我以前顾及你的面子才没有明说,我真的不稀罕你弄的那些食物,还有啊,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经常带的那股消毒水味很难闻啊?我真的忍够了,麻烦你放过我吧。”靳衡说:“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
随后电话那头便挂断了,陆奕卿忍了许久眼泪随着电话的忙音一颗一颗砸下去。
他连回拨的勇气都没有,连手机都没能拿稳。
围着他的人无非就是想看热闹,现在他真成了最大的热闹了。
陆奕川好整以暇的看着靳衡讲完那通电话,他喝完了一杯咖啡,像是在品一出好戏。
等靳衡挂断电话,他满意地拍手鼓了几下掌道:“狠还是你狠,你的任务完成了,支票收下,替我问靳夫人一声好,祝她早日康复。”
靳衡挂了电话后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他真怕,真怕那个傻瓜会再打回来,哭着问他你是不是又犯傻了?
到时候他一定会撑不住这个谎言,只想和他说一百句一万句对不起。
他现在承认自己是真的很傻,偶尔聪明一回,竟然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稍稍平静下来后,他将那张支票移回陆奕川手边,道:“我有手有脚,多少钱都可以自己赚,不需要你的施舍。”
陆奕川冷笑一声,似乎很看不惯他这副自命清高的模样:“留着吧,这样奕卿要是问起来我才好圆场,做戏就要做全套。”他站起身调了一下领带,道:“大功告成,希望你信守承诺,我现在得回去看看我弟弟,指不定伤心成什么样了。”
靳衡死寂的双眸微微动了动,笨拙的起身叫住已经走至门口的陆奕川,恳求他:“你,照顾好奕卿。”
陆奕川不以为然的笑笑,道:“他是我亲弟,我当然会照顾好他。”说完便走出了咖啡厅。
靳衡重新跌回桌椅上,桌上的支票静静躺着,他自嘲的笑一笑,将那张支票抓起一点点浸入眼前未碰一口的咖啡,看着黑褐色的液体慢慢将这张支票上的字迹淹溺,他居然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提了手边的塑料袋,里面还躺着一朵完整的西兰花,奕卿很喜欢吃,煮的方法也很简单,用滚沸的盐水过一遍就能吃。
这是他唯一不会做砸的一道菜品。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陆奕卿不会回来了,他终于还是把他推远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更自私。
走的时候,没忘记带上桌上那簇水仙花,大抵是温室里的暖气太足,这花儿的水分似乎被榨干了一半,原先娇嫩新鲜的花瓣此刻已经开始微黄卷曲,完全没有刚买时的那股生机。
靳衡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没有花瓶,这簇花迟早也是要死的。
他推开咖啡厅的门,步入夜晚的寒风中,这才意识到天已经暗了下来,灰蒙蒙的。
偶尔有一阵大风刮过,地上被人随地乱扔的红色塑料袋便被卷进了半空中,大概是这灰败背景下唯一一处鲜艳的存在。
他往马路边走去,觉得前路一片灰暗。好在不远处有一盏提早亮起的路灯,刚好是指向家的方向。
他想自己这么晚没回去,母亲该担心了,便加快了步伐往家里赶。
然而他没走几步,便看见马路对面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妈妈围着父亲送他的那条羊毛围巾,漫无目的的走在寒风中,神色焦急,自言自语,路人都避开了她,靳衡知道她可能是犯了病,这样跑出来太危险了!他朝着母亲大喊了一声:“妈!”
靳夫人循声看过来,靳衡的视线几乎立刻与她对视了。
母亲看到他时,笑得很开心,即使沧桑但也很美。
然后她像个小姑娘一样欢快的踏入马路,不管不顾的朝靳衡跑过来。
现在是晚高峰,马路上的车个个都急着回家。
靳衡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连呼吸都快跟不上不上节奏。
他跑过去大喊:“别过....!”
话到一半,一股热流喷到他脸上。
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
急促,粗重。
大脑一片空白,鼻子里嘴巴里,都是一股血腥味,是温热的鲜血。
周围的声音慢慢灌入耳中,有人惊恐的尖叫,有汽车鸣喇叭的声音,那样刺耳,跟催命一般!
他睁开眼睛,找到了一切恐惧的来源。
他的母亲,被轧在车轮底下,血流了有两米远。
那簇水仙终于逃不出被人扔弃的下场,它掉到地上,外面包装的报纸和里面的小花全都沾了红色的血。
再看那些花瓣,已经完完全全的,枯死了。
CP14(往事)
陆奕卿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都还是懵的,但他眼前是他最熟悉的陈设,他知道他在医院。
至于怎么来的医院,没有印象了。
他就躺在那,睁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中空空茫茫,什么都没有装进去。
陆奕川见他睁了眼也好像没什么动静,便抬手在弟弟眼前挥了挥问:“醒了没?”
陆奕卿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继续看着天花板,一句话都没说。
他的手上扎着针挂着水,那瓶药已经要到底了,陆奕川按了床头铃叫医生来换药,然后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说:“你别跟哥哥闹脾气,我这可都是为你好,你也看到了,靳衡是个什么人,我随便拿钱一试就出来了。”
“你不是我哥哥。”陆奕卿看都没看他一眼,说了这么一句。
陆奕川也没有生气:“为了一个外人连哥哥都不认了,行!”他笑笑说:“不认就不认吧,反正血缘关系摆在那,也由不得你扯断,你还没进社会,我还得管你。”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你好。”
医生这个时候进来,给陆奕卿重新换了瓶药。
陆奕川问医生情况如何。
“劳累过度引起的低血压。”医生看了看病人没有血色的脸颊和双唇说:“用药的效果不明显,建议留院观察两天。”
陆奕川给家里通了电话报完平安后,便留在医院照顾着弟弟。
陆奕卿没清醒多久便又睡了过去,他累极了,眼睛闭上的时候要做噩梦,醒着的时候心口又一阵一阵的发疼,靳衡说的那些话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卡在他的心口,让他连呼吸一下都疼得要命。
他闭上眼睛不去想,耳边却总有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那些内容,他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却要崩溃了。
谁来告诉他,他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惩罚?
第二天,陆父陆母也来了医院,医生问陆奕卿还有哪个地方不舒服。
陆奕卿木讷的说:“心口疼,能治吗?”
医生推推眼镜道:“低血压确实也有可能是心脏病的外征表现,建议你做个检查。”
可是陆奕卿也是医生,他清楚的知道,他这不是病。
就算把他的心脏都挖走了,也止不了疼啊。
他能医别人,却医不了自己。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除了血压较常人低了一点外,其他一切正常。
陆安政听罢松了一口气,与那医生道:“他这样可以接受除标记的手术吗?”
陆奕卿听到这句话,背后一阵发寒,他下意识的退缩,却被母亲搂在怀里安慰说别怕。
医生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国内这个技术还不够成熟。”
“我不要!”陆奕卿激裂的反抗道:“我不要做这个手术!”
“你不做这个手术,难道要带着那个人的标记过一辈子?!”陆安政道:“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在这固守些什么?必须做!奕川,你立刻去安排国外的医疗团队,就是把你弟弟打晕了抬上手术台也必须把这个手术做了!”
陆母心疼儿子,此刻站在陆奕卿的立场上与陆安政讨价还价:“这种手术有风险的,你别拿奕卿的身体开玩笑。”
医生也道:“是的,手术需要本人签字同意才可以进行,而且在心理抵触的情况下接受这类高风险手术,确实不提倡。”
陆安政看了一眼病恹恹的儿子,完全没有一点精气神,魂都被靳家的那小子勾走了,不仅勾走了,还揉碎了。
他叹了一口气,不禁后悔当初硬把陆奕卿推到靳衡面前这个决定,只能与陆奕川道:“你想想办法,劝他把这个手术做了,然后送去国外,把书读完再说,短时间内别回来了。”
陆奕川明白父亲的意思,知道这是关乎奕卿一生的事情,不能纵容。
他和陆奕卿一起长大,一向了解弟弟的性格,不撞南墙不回头这股倔劲死都改不回来,他只能顺着来。
陆奕卿在医院住了三天,第三天血压才勉强恢复了正常值,但人还是无精打采的,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着窗外的云发呆,这几日天气很好,天上那几片云堆积成片,陆奕卿想起以前上小学的时候,老师也总喜欢让他们拿云朵造句。
天上的云像什么?
像绵羊,像小兔,像棉花糖。
现在他觉得,这片云和地上的雪很像,不知道哪一天就都化掉了。
干干净净,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