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投桃(48)
谢定澜把那几个始作俑者的学生抓了出来,他自己年轻气盛时也当过小半年的混混,治这种没出社会就拽得二五万八的小流氓简直熟门熟路,那群学生里有一个胆小的还被吓哭了。
有一个不怕死的上来问陆老师还会不会来上课,谢定澜毫不留情的说:“你们也配让他来教你们吗?我不会让他再在一群小畜生身上费心血的,你们自生自灭去吧。”
他说到做到,周五下午原本还有两节课,他故意闭口不提,想着陆奕卿应该自己也忘了这回事,哪知道午饭过后,陆奕卿就开始找那几本教科书,小初云这回完全站在了谢叔叔的战线上,一会儿撒娇要亲亲一会儿假装闹肚子疼,非常卖力的想转移爸爸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去学校。
可陆奕卿是个医生,小宝贝是真病假病,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初云见骗不过爸爸,只能卖萌撒娇:“初云不想要爸爸去上班!爸爸陪我玩积木好不好?”
谢定澜也连忙说:“是啊,你看孩子这么粘你,就多陪陪他,别出去给自己找罪受了,我已经替你和学校的校长说了,反正也不是正式的老师,你管那群人干嘛?他们可不会领你的好意,这种恶作剧有一就有二,奕卿,他们不值得你这么用心对待。”
陆奕卿找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那几本教科书,心里大概也有了数,只好说:“班主任跟我打过电话,说那群孩子已经知道错了。我也接受了他们的道歉。做事情就是要有始有终的嘛,我既然答应帮这个忙,也不好临时反悔。”
“吴展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故意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你,就是要让你难堪。”谢定澜愤愤的说:“这笔账我记着了,以后他再敢上门,我一定拿扫把把他赶出去。”
“不管别人的意图是什么,既然这个烂摊子到我手上了,我也不好直接扔了,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小初云听明白爸爸话里的意思,连忙闹着说不肯。
陆奕卿抓过他的小手亲了亲说:“爸爸答应你,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让那些人欺负了,好不好。”
“我就上半学期的课,我把我该讲的内容讲了,该尽的责任尽了,至于别人领不领情是他们的事,至少我无愧于自己,这样就够了。”
谢定澜最后还是妥协了,他从犄角嘎达里掏出那几本课本交给陆奕卿,然后说:“那我得跟你一块去才行。”
到了上课的时间,陆奕卿准时到了教室门口,这回教室的门敞开着,窗户也开着,窗帘没有拉上,整个教室明亮不少。谢定澜站在窗外偷偷关注着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防止这群人又恶作剧。
陆奕卿理了一下课本,调整好心态,才重新走进这个教室,他才刚刚在讲台上站好。突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声:“起立!”
全班五十一个人整齐划一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谢定澜以为他们又要作妖,挽了袖子就准备冲进去。
陆奕卿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时,这群学生异口同声的弯腰,说:“老师,对不起!”
CP64(往事)
那场风波过后,这个班的学生明显老实了许多,陆奕卿也慢慢的适应了老师这个角色。渐渐的课间也会有学生围过来问他问题,虽然大多是女生,问的问题大多不着调,但他也总是乐于解答。
他投入到这个工作里,每天都在思考,可是他发现,即使他这么努力的想回到以前的那种状态,却似乎无补于事。
他的记忆力依然一天不如一天。
严重到上一眼看过时间,下一秒就忘了此时此刻是几点。
他不敢让别人发现自己这种状态。
直到有一回,他特意记在便签上来提醒自己第二天要给班级进行单元考试,这是全年级的考试,由各班老师各自负责,可他第二天完全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到了班级里,看到班长已经组织学生拉开了桌子,布置好了考场,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以为自己走错了班级,然后呆站在门口与一个班级的学生面面相觑,直到有人小声提了一句:“老师,今天不是要单元考吗?”
他才陡然想起这件事,然后手忙脚乱的回办公室,又记不清自己将试卷放在了哪里,在办公室里找了半天,碰倒了许多文件夹,将整个桌子弄得一团糟,可就是没有翻到那一沓卷子,课组组长回到办公室看到自己桌上还剩下一沓卷子时,顺嘴问了一句,陆奕卿才想起,他甚至还没有将卷子拿到手,所以怎么可能在自己桌子上找到卷子呢?
那一天的考试推迟了20分钟才进行,好在一二节后有个20分钟的大课间,这场兵荒马乱的单元考没有耽误到其他老师的课。但他依然少不了被组长叫去训了话。
组长知道他只是个临时的教师,并没有入编制,因此难免就带有几分偏见,仿佛在训一个毛手毛脚的实习老师,有些话说得颇为过分,陆奕卿一句话都没有辩解,他知道本来就是自己的错。
他回去的时候刚好撞上放学的时间,从教学楼涌出一大批放学回家的学生,他混在人群里,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觉得眼晕得很,他走出校门口,看着每一个人都踏上不同方向的路,三五成群嬉闹的有,骑单车飞速下坡的也有,他们各自都循着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他的家在哪呢?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通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他突然忘了,哪条路可以回到自己的家。
靳初云两岁半的时候开始上幼儿园小小班,他和别的小朋友不同,班里的孩子第一天上学哭得震天响,只有他一进教室就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不哭不闹,他每天最期盼的就是放学,因为每天放学他的爸爸都会来接他,风雨无阻,他是靠着这一点才能硬忍住不哭的,虽然这于别的小朋友而言再正常不过,但于他而言,已经很是满足了。
但是今天放学,爸爸没有出现在校门口,靳初云以为爸爸是被学校的事情拖住了,乖巧的坐在门防那边等,等了半个小时,等到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走光了,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门卫大叔的小房子里,吸着二手烟。门卫大叔看不下去了,打了个电话跟老师说有一个小朋友的家长没来接人。十分钟后,老师赶了过来,给靳初云的家里打了电话。
靳初云又等了好多分钟,才看见自己的小干妈小跑着过来。
他原本告诉自己要坚强,一定是爸爸有事才没来接他的,他掐着手告诉自己要懂事,不要哭,可是小干妈把他揽进怀里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如洪水决堤一样奔涌而出,他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抱着小干妈的胳膊,生怕自己再被一个人抛下。
何瓣和老师道了别,才把孩子抱走,路上安慰了许久,小家伙才止住了哭泣,问爸爸呢。
何瓣也奇怪小陆今天这么晚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他有些担心,但面上还是安慰着可能是学校有事耽搁了。
靳初云一回家,就搬了个小椅子坐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爸爸回来。
谢定澜从工厂回来时,天都已经黑了,他看到小家伙坐在门口,还以为他是在欢迎自己,弯下腰想捏一捏小家伙的脸蛋,靳初云笑不出来,他问:“谢叔叔,为什么我爸爸还没回来?”
谢定澜惊到:“还没回来?现在七点了。”
何瓣拿着手机过来说:“是啊,打电话都没人接。”
谢定澜回家连门都没进,就又转头去了学校。
天黑透了,路上亮起了路灯,谢定澜越走越急,脑内胡思乱想,生怕陆奕卿出了什么事。
可是他一走进学校,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陆奕卿一个人蹲在大门的角落,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了几分,还有几只飞动的蛾子盘旋在灯光下。
谢定澜抬腿跑了过去,在离人一米不到的时候停了下来,弯下腰,用手去碰这个缩成一团的Omega:“奕卿?”
陆奕卿像是被吓了一跳,飞快的缩回手,抬眼看着眼前的人,紧张害怕的问:“...你是谁?”
谢定澜伸到一半的手慢慢屈起,他又靠近几分扶着人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对视,担忧不已的问:“你怎么问这种问题?你怎么了?”
陆奕卿躲闪着重复着:“...你是谁?”
“我是定澜啊,谢定澜。”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空气安静了几秒,Omega才恍惚回了神一样,声音微弱的重复:“定澜?”
“是我。你别怕,真的是我。”谢定澜说。
陆奕卿脑海里关于这个名字的概念慢慢清晰起来,他混沌了一下午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抓着谢定澜的手,重复着这个名字,谢定澜就一声一声应着。
“别怕,我带你回家。初云还在家里等你。”谢定澜拉过陆奕卿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陆奕卿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说:“我是不是还要去接初云放学?”
“现在已经7点半了,初云早就在家等你了。”谢定澜想快点把人带回家,他知道陆奕卿这样不正常。
“我不知道家要怎么回!”陆奕卿忽然喊道,他崩溃的捂住了头,耳边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嘶鸣,让他无法思考,让他精神疲惫,他拉住谢定澜的手,终于说出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的事实:“我的脑子,出了问题。”他无助的说:“我记不清很多事,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定澜!你送我去医院吧,我想去医院。”
谢定澜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忍着心痛语无伦次的道:“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答应我先回去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医院,让医生给你检查,不会出问题的,一定是你最近太累了才会这样,我早说了不想让你出来工作,肯定是因为太累了,才会这样的,你冷静一点,有我在,就不会有事的,初云还在家等你回去一起吃饭呢,奕卿,你别自己吓自己。”
陆奕卿浑浑噩噩的被带回了家,远远的便看见初云一个人坐在门口,目光与之相对时,小家伙就迈着小短腿冲了过来,陆奕卿蹲下身让孩子扑进自己的怀抱。
靳初云哽咽着说:“爸爸你去哪了?”
“我在学校有一点事情。回来晚了,抱歉,我的宝贝。”
小家伙得到了解释,就没有再闹下去,拉着爸爸一起上饭桌,开开心心的准备吃饭。
谢定澜拿着筷子捧着碗,却一口都没碰,他看着陆奕卿低头与宝宝说笑,逗孩子开心,一瞬间以为刚才那个绝望无助的人不是他。
可他也清楚,陆奕卿只是在孩子面前强装着,实则内心肯定害怕极了。
第二日一早,他与何瓣知会了一声,瞒着家里的两个小朋友,开车带着Omega去了省城最好的医院。
陆奕卿的病历有一个本子那么厚,脑科医生听病人描述过症状后,让他最好去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谢定澜一路陪着,手续都是他排队去做的,楼上楼下跑了不下五次,陆奕卿被他安置在走廊的椅子上,排到队了就木讷的跟着医生的指令,躺在床上被各种仪器扫描。
一早上折腾下来,那几张CT片才到了医生手里,中年医生皱眉,指着CT片里一大块阴影,凝重道:“当初脑部受伤造成的血块已经开始压迫神经了,所以你会出现这种情况,最开始的表现是健忘,慢慢会演化成进行性失忆。”
陆奕卿看着那张CT片,自己也懂了。
谢定澜问:“怎么治?能治的对不对?”
医生为难的说:“这个要是当初受伤后就动手术取出血块,成功率还稍高一些。但是这都已经过了两年多了,血块的情况远比当初要复杂,这个手术风险极高,而且国内的技术并不完善,可以吃药保守治疗,但治标不治本。”
谢定澜问:“治标不治本?那如果后面继续恶化呢?”
“血块会慢慢压迫神经,失忆只是第一种表现,后续如果碰到视觉神经的话,也可能导致失明,到后期,甚至可能梦中猝死。”
“那岂不是一定做手术?”
医生说:“手术成功率非常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