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的男神(163)

　　夏东和夏大海两个大男人喝了不少，两个人大着舌头海侃，夏敏和惠子都是女人，有很多话题可聊，因此一来二去倒是把夏大阳给冷落了。
　　夏大阳倒是乐得自在，一边旁若无人地往嘴里扒饭，一边单手执手机发消息。
　　像这种节假日，“牛逼大部队”的群里肯定没法消停。顾辉在群里晒自己去三亚的照片，还放出了辣眼睛自拍；徐元他爸去北京出差，就顺便把他捎上去玩一玩，但到了北京后也顾不上他，就把他给晾在一边了；张宸出奇得安分，老老实实地蹲在家里打游戏，说什么如果他再跟爸妈一起旅游，他就是傻逼。
　　要说高明轩现在在干什么……
　　夏大阳偷偷乐了一下。昨天晚上高晴把死缠烂打哭闹着要来立州的高明哲给送来了，所以高明轩现在应该是在“带小孩”。
　　昨晚高明哲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高明轩的表情很是精彩。小男孩装作没看见他明轩哥哥异样的脸色，讨好地抱住他的腿，甜甜地叫着“明轩哥哥”。
　　等高晴一走，小男孩立刻换上一副狡黠的模样，伸出小手捂住嘴偷笑了两声，然后故作无辜地睁大水汪汪的蓝眼睛，声音软糯又委屈：“明轩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呀……”
　　高明轩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回道：“不讨厌。”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呀？”小男孩眨巴了几下眼睛。
　　高明轩：“……”
　　夏大阳扫了一眼笑得震天响的夏大海，和与之不相上下的夏东，计划着待会吃完饭他先去超市买点零食。高明轩家里的零食存货应该剩的不多了，现在高明哲来了，就得及时续上，可不能断了粮。
　　这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从饭店出来夏大海和夏东的步伐一个比一个飘，夏敏和惠子也多少喝了点酒，惠子的酒力不好，双颊已经泛上了红晕。
　　回到家后，也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突发奇想，夏大海抄起电动车的车钥匙要去菜市场买龙虾和鱼，准备晚上做来吃，夏敏不放心他，就也跟着去了。
　　惠子感觉困了就去夏大阳的床上小憩片刻，而夏东坐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眼皮耷拉着，头也一点一点的。
　　夏大阳把中午穿的那件浸了饭菜味的Ｔ恤换了，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去超市买东西。这时候他看到夏东窝沙发里打盹，就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后者迷瞪瞪地睁开眼便说：“舅，你困了就上床睡会儿，我出去玩了。”
　　夏东抹了一把脸，似乎恢复了一丝清醒，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口齿不清地说道：“行、行，你去吧，我睡、一会儿。”
　　夏大阳点了点头，转过身准备离开了，就在这时，他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倏地转过头盯着醉醺醺的夏东，小心翼翼地开口：“……舅？”
　　“……咋啦。”夏东反应迟钝地应道。
　　夏大阳紧抿嘴唇，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天才握紧了拳头，冷静异常地问道：“你怎么认识高明轩的？”
　　夏东的表情有点茫然，良久才恍然大悟地长“哦”了一声：“你说明轩啊……”
　　“他啊、他是……”夏东断断续续地开口，就在答案呼之欲出之时，突然停住了，他奇怪地望着夏大阳，歪着头不解地问道，“你怎么问我这个？”
　　反观夏大阳，他竟然险松了一口气，说了句“没啥，随口问问”，紧接着便转过身大步离开房间，直到被刻意放轻动作的防盗门闭合声响起，一切才恢复寂静。
　　站在客厅里的夏东双眼逐渐恢复清明，他目光复杂地望着紧闭的防盗门，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去超市买了两大袋的零食，夏大阳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高明轩家。路上他一直心神不宁地抠着塑料袋，抠破了洞都没感觉。
　　高明轩心上有道结了疤的伤口，夏大阳不敢碰，总是小心地绕过它，生怕会让这道伤口血淋淋地重见天日。尽管高明轩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但夏大阳也猜得出一二，尤其是在很久以前，他发觉他的舅舅夏东似乎认识高明轩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离市区遥远的花鸟市场、夏东的工作、杳无音信的画家、被丢弃的手表、高晴愧疚的态度……
　　高一那年，夏大阳从爷爷家回家的途中，曾在花鸟市场巧遇过高明轩。这在当时的夏大阳看来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距高明轩家十分钟车程处就有个花鸟市场，而且面积更大，但他去的这个却离郊区更近，没有道理舍近求远。
　　夏东是名医生，以前是市一院的医生，后来被公司调到了另外一所医院。但夏大阳一开始并不知道具体是哪家医院，也懒得去问，直到他在高明轩家里，无意中碰倒了高明轩垒在桌角的书本，发现了夹在其中的结婚请帖。
　　当天晚上，夏大阳就询问了夏敏，问她夏东现在是在哪个医院就职，得到答复后夏大阳恍惚了很久。
　　夏东所在的医院是立州市南山精神病院。
　　夏大阳特地去查了一下，发现这是所提供顶级待遇和尖端治疗的私立医院，而且好巧不巧的，那家医院就位于花鸟市场临近的后街上。
　　夏大阳了解高明轩，他知道高明轩很正常，除了性子有些凉薄之外，精神状态绝对没有问题。所以那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一定不是他，由此推测，那个病者只能是与他亲近的人，而夏大阳只能想出一个人——
　　秦生。那个年轻有为的画家。
　　恍惚间，夏大阳回想起张宸曾给他描述过的秦生的模样。温婉美丽、优雅端庄而内敛，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
　　可就是这样一位出类拔萃才华横溢的成功女性，最后却走到了那般境地。
　　夏大阳感觉自己的喉咙哽咽，胸口酸涩难耐。不为别的，他心疼高明轩。
　　他想，曾经的高明轩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那个男孩就如秦生的画中那般，脸上绽放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双眸清澈，脸颊点缀着小酒窝。可那份幸福在某一天突然宣告终结，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从前的幸福都是一碰即碎的幻影，无尽的孤独和寂寞才是最真实的感受。
　　夏大阳长叹了一口气。事情的来龙去脉高明轩不说，他便不会去问，尽管他知道如果他询问的话，高明轩必定会全盘托出，但夏大阳不想那样。既然高明轩觉得难以启齿，那他就不想为难他。
　　这似乎是两人心照不宣达成的约定，他们都在静悄悄地等候一个真正敞开心扉的最佳契机。谁都不知道这个契机什么时候会出现，但一定不会太久。
　　国庆假期的结束就意味着这一年的假期放完了，下一个法定节假日就该是元旦了。学习步入正轨，15号那天，数学高联的最终成绩出来了。
　　夏大阳都没来及从高明轩口中得知他的成绩，班主任钱昀就直接在班里头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她说话时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悦：“数学高联的成绩出来了，高明轩进了省队，总分全国第一，直接参加下个月的CMO，为他鼓掌。”说着她带头鼓起掌来，紧接着全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夏大阳惊喜地睁大双眼，心脏剧烈地跳动，无法抑制心中的喜悦。他跟着其他人一起用力鼓掌，手掌拍痛了都舍不得停下。
　　很快高明轩获得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本省赛第一名，以总分全国第一的身份进入省队,参加11月中旬的CMO这件事在市立高中传遍。三个年级的老师都欣喜若狂地告知本班学生，学校校门口的电子屏上用红色黑体打出了一行字：
　　热烈祝贺我校高明轩同学在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中凭借总分第一的优异成绩进入省队！
　　进入省队是什么概念，本省的省队名额只有十六人，在全省各市那么多考生中，挑选出最具实力的十六人，而高明轩以总分第一的成绩稳坐宝座。整个立州市就只有两人入围，高明轩是一个，另一个则是立州市最好的高中市一中的学生，以总分省内第十的成绩入选。
　　这样的成绩想低调都难，没两天，高明轩这个名字就传遍了立州市各大学校。但值得一提的是，所有人在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会加上一个口口相传的后缀——“可惜长得丑。”
　　于是，市立高中的学生笑了。
　　所有认识高明轩的人不仅笑了，还笑得很大声。
　　张宸更甚，笑得声音都劈了，整张脸憋得通红，陆宇翔也好不到哪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糟蹋高明轩那张脸了！”说完就继续捂着肚子狂笑。
　　夏大阳和高明轩从沃尔玛吃完晚饭回来上晚自习，刚踏上教学楼的楼梯，就听见即使相隔甚远仍隐隐传过来的魔性笑声。这笑声极具特色和穿透力，可以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张宸发出来的。
　　现在六点四十五，距离上晚自习还有十五分钟，学生还没有来齐，夏大阳就拉着高明轩一起踏进了一班的教室。
　　高明轩跟在夏大阳身后，他的身影刚出现在教室里头，整个班级顿时变得极其安静，连张宸和陆宇翔都收敛了笑声。
　　也不知道是谁绷不住了，突然“噗嗤”一声喷笑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两三声憋笑声，很快待在教室里的人便哄堂大笑起来。
　　夏大阳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身后的高明轩，后者也相当费解，不明白这群人怎么这么乐。
　　等到张宸讲一句笑三下地说完缘由，夏大阳也不禁跟着笑了出来。他望着依然面不改色的高明轩，摇了摇头，故作惋惜地说：“可惜了……”
　　高明轩站在陆宇翔旁边，腿倚着桌子而站，目光不为所动，似乎被人说丑这件事，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气恼，反而……
　　很愉悦。
　　临近七点，离校吃饭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高明轩也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教室。
　　每个班都差不多有五个学生上不了晚自习，要不是因为家离得远，晚自习结束赶不上末班车，要不就是因为嫌教室不够安静，在教室没法背书等等，总之对于这种情况，班主任基本都是会批准的。
　　晚自习两个小时，完全放给学生自己利用，写作业、复习课本、做题，每天都有安排一位老师留校巡查。
　　对夏大阳而言，在家写作业和在学校写没什么区别，在学校写作业反而会被张宸缠着问物理和化学题。
　　整间教室很安静，即使有人问题，也都是将声音压到最低，尽量不打扰到别人。
　　给张宸讲完一道物理题，夏大阳口干舌燥，他喝了口水，转脸望向黑漆漆一片的窗外，随即站起身来，张宸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干嘛？”
　　“上厕所。”夏大阳应了一声，从教室的后门走了出去。
　　夜间的凉风吹到脸上，十分舒爽，也让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很多。上完厕所后，夏大阳来到走廊，看着下方笼罩在一团夜色中的花坛，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