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云间(93)

　　陈云旗的用心良苦三三都看在眼里，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片苦心，让他能安心去工作，三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很快就记住了学校和家之间的乘车路线，记住了所有的站名和小区大门的密码，学会了使用家里大部分的电器，还能用熨斗给陈云旗熨衬衣了。
　　上班后陈云旗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工作，为了保证三三的身体营养，他请了一位熟练有经验的家政阿姨上门做饭。三三不习惯让人伺候，说吃外卖也可以，屋子也能自己打扫，不肯让陈云旗浪费这个钱，陈云旗却坚持要他只管好好学习，其他事情一概不要操心，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于是整整一个8月三三都窝在家里复习功课，他把陈云旗当做了榜样，很刻苦也很努力，除了吃饭和睡觉都待在书房看书做题。好几次陈云旗很晚回到家，发现他已经趴在书本上睡着了，因为太疲惫，被陈云旗抱回床上都没有醒。连李阿姨都禁不住夸他认真，心疼他用脑过度，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好吃的。
　　有时遇到陈云旗回来得稍早，三三也会体贴地把李阿姨煲好的汤给他热一碗，让他坐在沙发上休息，替他捶捶背捏捏肩膀。一整天见不到，他偶尔也会撒撒小脾气，假装生气陈云旗没有时间陪他。
　　三三除了刚来的时候去过一次新天地和薛梦的酒吧之外，也只在家附近的超市买过东西。他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等着陈云旗来哄，听他许了一大堆有空就会带自己去迪士尼、博物馆，看大马戏之类的承诺，才肯把脸露出来给他亲一亲，然后找来小本子抄抄写写，要陈云旗在上面签字保证，将来不兑现，就要罚他自己睡一个月书房。
　　他们还商定，今年过年三三就跟着陈云旗一起回家看外婆。他去过了三三长大的地方，也想带三三去看看自己生活过的城市和儿时读过的学校。带他坐一坐那张生了锈的转椅，给他买一个路边的烤红薯，牵手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把那些被他遗忘已久的过去和美好的回忆，都找回来跟三三一起分享。
　　无论陈云旗说什么，三三都回答“好”，乖巧懂事地让陈云旗感到心疼。回想起这些，他忽然很想能快点见到三三，浑身都充满了精神和力量。
　　下午的工作进行地十分顺利，整个部门破天荒的在10点就下了班。陈云旗婉拒了行政部要组织活动为他庆祝的安排，在公司楼下的甜品店买了一个草莓蛋糕，飞快地赶回了家。
　　进了门发现三三果然还在书房写作业。陈云旗轻手轻脚地把蛋糕放在桌上，站在门口看着三三不出声。三三伏在台灯下认真地做题，过了很久才抬头发现他回来了，立刻放下纸笔扑了过来，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
　　陈云旗稳稳地接住了跳上来的三三，抱着他边吻边说：“想死了，我的宝贝，今天过得好吗？”
　　三三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埋头在他肩膀上说：“我好想你呀，我一个人好孤单。”
　　“委屈你了，乖宝贝，晚饭吃饱了吗？”陈云旗抱着三三走到了餐桌边，把他放坐在桌子上，指着桌上的盒子问道：“还有肚子陪我吃蛋糕吗？”
　　“有呀，”三三拆开了绑在盒子外面的丝带，掀开盖子惊呼道：“好漂亮的蛋糕呀！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是我们三三第一天上学啊，”陈云旗抽出一根蜡烛点上，笑着对三三说：“下来坐好，许个愿吧。”
　　“啊，又不是过生日，许愿会灵吗？”三三跳下桌子，乖乖坐在桌前，扭头看着陈云旗问道。
　　陈云旗从他背后俯下/身，拥住他一起看着那闪动的火光说：“灵的，许吧。”
　　听他这样说，三三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闭起眼睛轻声说道：“希望爸爸妈妈能原谅我。”
　　三三会许什么愿，陈云旗以为自己大概都能猜到，要么是希望自己学习进步，要么便是希望陈云旗的工作顺利之类。他没想到三三会用这个机会许下这样的愿望，顿时心头一酸，喉头也跟着哽咽道：“小傻子。”
　　三三这会儿听到陈云旗喊自己小傻子也不恼了，扭头冲他露出一口白牙，一双灵动的大眼弯成了新月，用他那灿烂而天真的笑容治愈着陈云旗。陈云旗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又望向那烛火，温柔地说：“那我也许一个，我这个应该更灵。”
　　“就希望我的三三顺利考上大学吧。”


第七十二章 惊雷
　　十月末的南方气温依然居高不下，整个城市闷热地像一只巨大的蒸笼。车里的空调开得低了，玻璃很快就蒙上了一层雾气，只有不断降下车窗用纸巾反复擦拭，才能看得清左侧的后视镜。
　　陈云旗拒接了一个疑似推销的陌生号码，将手机扔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顺手关掉了聒噪的音乐，又将空调的风力调高了一级，却仍然觉得有些燥热难当。
　　下午2点的路况十分良好，车子驶进停车场时陈云旗看了看手表，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迟到，还提前了半个小时达到。他停好车猛灌下大半瓶矿泉水，这才感到肺里的热气消了些许，看着那只挂在车内后视镜上的毛绒小羊，忽然想起去年的这时候，他已经背着行囊坐在了前往天云小学的火车上。
　　小羊是三三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半个月前的一天，三三独自在家写作业，街道派出所的户籍警上门来登记居民常住信息。陈云旗不在家，三三便打电话问他怎么办，陈云旗很快给他传来自己的电子身份证截图，让他出示给民警核实登记，这才被三三知道他的生日是9月1日，也就是三三开学的日子。
　　那天三三生气了，他气陈云旗没有把过生日的事情告诉他，更气自己这么久以来竟然连陈云旗的生日都不知道，没有看过他的身份证件，也没有想起主动问过。为此陈云旗使出浑身解数哄了他好几天，接连睡了好几天客房，终于在一个雨夜敲开了卧室的门，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一道道闪电划亮了房间的玻璃窗，持续不断的雷声近得像打在头顶一样。三三背对着陈云旗蜷缩在被子里，连个被角都不肯施舍给他。陈云旗裹着一条绒毯，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偷偷挪向三三身旁，不断用各种话题转移着三三的注意力，企图为自己打掩护，却被三三发现，顿时功亏一篑，又挪回到了三三划出的领土线以外的地方。
　　“宝贝...我错了啊，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啊，真的，那天是你的重要日子，我只是不想喧宾夺主嘛...”
　　“轰隆——”
　　话音未落，窗外又是一记闷雷，三三没见识过沿海城市没完没了的台风季，吓得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陈云旗趁机贴过去殷勤地讨好道：“不怕不怕，让我抱着你好不好？”
　　“不要！我还没有原谅你呢！”三三委屈地隔着被子嚷嚷道：“你就是故意的，欺负我什么都不懂，不让我给你过生日给你准备礼物，你怎么这样！”
　　陈云旗气得直挠头，一边想干脆掀开被子强行给他收拾服帖得了，一边又忍不住想再逗逗他哄哄他，便再次好声好气地哄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都要遭雷劈了，老婆你不心疼我，也要心疼一下你自己啊，气大伤身。劈死一个我不足为惜，以后没人伺候你了可怎么办？回头成了没人管的小寡夫，想想都觉得可怜啊...”
　　“你烦死了！”三三对他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实在忍无可忍，翻身拍开他已经搭上自己腰间的手，气恼地说：“不要再学唐老师了！”
　　陈云旗见他终于肯转过身来面对自己了，迅速扑过去抱住他，收紧他胡乱推搡挣扎的手臂，连哄带骗道：“就是，老婆说的对，都是他把我带坏了！你看你才几天没管我，我就出问题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见三三鼓着两颊气呼呼的可爱模样，陈云旗心里又得意又喜欢，趁热打铁道：“宝贝别生气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以前也不怎么过生日的，我妈太忙总是不记得，我的生日跟我外公的生日离得近，每次都是他过再顺便带上我，时间久了，我自己也不记得这回事了。以后就不会了，以后有你陪我，我真的很期待的。”
　　这下算是说了实话，三三听闻后瞬间就不气了，搂住他反过来安慰道：“你妈妈一定不是有意忘记的，你别生她气。我会记得你的生日的，以后我都要陪你过。”
　　“我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放心，”陈云旗心里一阵酥软，“有你记得就够了。”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房间里却温馨宁静得仿佛另一个世界。三三躺在陈云旗的臂弯里，闻着他脖颈间的烟草气息，困乏地眯着眼说：“唔...困了，给我讲故事。”
　　“好，”陈云旗替他掖好被子，思考了片刻，回忆起一个小时候听外公讲过的故事，一边轻拍着三三后背，一边用低沉温柔的嗓音娓娓道来。
　　三三喜欢听他讲故事，虽然他的故事都有点奇怪，也不知是从哪儿看来的，或是自己瞎编的，三三也不嫌弃，每次都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好奇地发问。但凡陈云旗回来得早，都要讲个故事哄他入睡。风雨肆虐的夜晚，陈云旗的声音好似有着抚慰人心的魔力，很快就让三三的大脑自动屏蔽了雷声，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生日的事情总算是应付过去了，可没想到过了一个星期，陈云旗还是收到了三三补给他的礼物。为了送他礼物，三三鼓起勇气向班里的同学请教，在他们的帮助下网购了一个手作材料包，利用课余的时间，一针一针地学着戳羊毛毡，返工好几次才做出了这个毛绒小羊。陈云旗喜欢得爱不释手，把小羊挂在了车里，让它代替三三陪伴自己，无论遇到堵车又或是碰到工作上的烦心事时，只要看到这只洁白柔软的小羊，就像看到了三三一样，什么烦恼都立刻烟消云散了。
　　时间差不多了，陈云旗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收起一脸痴笑，理了理思绪，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仪容，又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下车往三三的教室走去。
　　今天是高三年级上学期的家长会，陈云旗请了半天假，穿上了他最显老成的一套西装，学着唐俞韬的作风特意没有剃须，像模像样地走进教室，跟老师打了招呼，找到三三的座位坐了下来。
　　家长会不需要学生参加，三三跟着同学们一起去操场上看低年级的同学踢足球了。会上班主任先是表扬了在月考和期中考试中名列前茅的几位同学，又强调了剩下不到一年时间里大大小小考试的时间点和重要性，叮嘱家长们要做好服务准备、资料准备、定位准备和加分准备，跟孩子一起面对压力，督促孩子有计划有效率地学习，加强营养劳逸结合，为最后的冲刺做好准备。
　　陈云旗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座位上，一边听，一边偷偷用手机做起了笔记——三次模拟考试的时间、高考必备的题册和参考书籍、有益大脑的食品，还有那些家长需要准备的工作内容。记好之后他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把食品部分的清单发给了李阿姨，叮嘱她从今天开始按照清单买菜，每天都要搭配合理，监督好三三吃饭，不准他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