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尔(2)
“什么,什么意思?”纪然感觉手里的公文包像活了一样颤动着,因为他的胳膊在发抖。
“王总喜欢男的,他觉得你挺……好的。”
一瞬间,纪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拼命推挤着挡在门前的男人,想要去开门,却被狠狠掼在了地上。
“喜欢男的?怎么不把你爹找来!!”纪然瘫坐在地板上,愤怒地大喊,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怎么不把你爷爷挖出来!!”
“纪然,帮我这一回,我管你叫爹。”学长的声音渐渐变小,“爹,儿走了,王总人挺好的,反正你就……Fighting!耶!”
“刘烁!王八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你不得好死!你祖宗十八代全是吃屎长大的……”
纪然不擅骂人,坐在地上毫无攻击力地咒骂着。他不敢停止,一停下来,就不得不面对这间包房内的恶劣状况。他已经没词了,再骂,就只能开始背销售话术了。
“老弟,别骂了,省省吧,等会有你叫的。”
纪然顿时哑了火,惊恐地看向那个王总,耳朵里全是火锅咕嘟咕嘟的沸腾声,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来。
第2章 大哥别急
王总从桌边起身,在包房一角的沙发上落座,随后拍着大腿,对依旧坐在地上的纪然抬抬肥得流油的下巴,“来,坐在哥雄壮的大腿上。”
纪然手脚不听使唤地爬起来,退到墙边,尽量离对方远一些。另外两个男人,一个仍然堵在门口,另一个坐在桌边吃东西,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们看上去像是小弟,从表情来看大概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应该,应该不会被……轮X吧。想到这个词,纪然无力地靠在墙上,嘴角一撇,又簌簌流下眼泪。他一手紧抓着公文包,一手捂住嘴,尽量不发出抽泣声。
“哎呦呦,瞧你这可爱劲,跟我玩梨花带雨。”王总猥琐地笑了,又拍拍腿,“你不过来,我可过去了啊,到时候你可没好果子吃。”
纪然犹豫一下,缓缓走过去,在距离男人几步远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黄金不如命值钱。
纪然勉强止住哭声,开口了,“王总——”
“叫哥。”
“大哥,我、我上有80岁的姥爷,下有3岁的闺女,还有个读高一的弟弟,您放我一马吧。”
王总笑了,“你声音真好听,像鸟叫一样。你在床上什么动静啊?给哥表演一个。”
如此污浊不堪的话冲进耳朵里,纪然惊惧得差点晕过去,又连说几次“您放过我吧”。
“那不能够啊,你知道刘烁那小子花了我多少钱吗?”王总用粗胖的手指抹了下鼻尖的油,然后蹭在裤子上,“还他妈的APP,连个屁也没憋出来。”
纪然小声说:“风投,风投本来就是有风险的,愿赌服输。”
“老子不服输,现在只想舒服。”说着从沙发上探出身子,抓住纪然的领带猛地一拽,把他箍在怀里。
“救命啊——!”
“没用的,这店是我朋友开的。”王总用有力的胖胳膊困住纪然,撅起大嘴朝他亲过去。
纪然龇牙咧嘴拼命躲避着,“大哥,大哥!您不是想看表演吗,我会,我有才艺!”
胖胳膊松了一些,“哎呦,你会什么呀?”
“我,我大学的时候是戏剧社的,我给您来一段。”纪然成功挣脱出来,后退几步,整了整西服和领带。
王总靠进沙发,以一个艰难的角度翘起二郎腿,裤子发出“吱嘎”一声,“来吧。”
纪然将公文包放在脚下,清了清嗓子,一边踱步一边动情地表演,“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
“什么东西,没劲。”王总把腿放下,“来,坐哥腿上。”
“不急不急,我给您换一段,这一段选自《奥赛罗》。”
王总好整以暇地盯着他,再次翘起腿。
纪然调整了一下状态,目光悠远地望着沙发后面墙壁上的挂画,“只是为了这一个原因,只是为了这一个原因,我的灵魂!纯洁的星星啊,不要让我向你们说出它的名字!只是为了这一个原因……可是我不愿溅她的血,也不愿毁伤她那比白雪更皎洁、比石膏更腻滑的肌肤——”
“哥看你皮肤也挺白挺滑的,”王总粗壮的小腿膝跳反射似的弹了一下,“把衣服脱了。”
纪然的手不安地放在领带上摩挲。
“别让我帮你啊。”
“好,那我,那我先脱一件。”纪然解下领带,仔细叠起来放进口袋里,随后不动了。
“你玩我呢?接着脱,脱完扔过来。”
纪然只好在极度的耻辱感中,缓慢地宽衣解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向来遵纪守法,宽厚待人,洁身自好,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今天不上班就好了,如果不叫住那个混蛋刘烁就好了,如果不进这家黑店就好了。万一他死在这,家人怎么办?纪然脑海中浮现出姥爷在马路上碰瓷养家,弟弟辍学去当小混混的情景。
西服上衣、裤子,衬衫,起球的薄秋裤……王总身边很快堆起了纪然脱下的衣物,他拿起一只袜子嗅了一下,“有点香啊,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这动作让纪然恶心得差点吐出来。他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被恐惧和羞愤折磨得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
“怎么不脱了?”
纪然无措地抓着自己的内裤边缘,“大哥,求您先给我留一件吧。”
王总满意地打量着他修长的四肢和白花花的纤/腰,“我不喜欢听朗诵什么的,你会不会唱啊?”
纪然想,能晚死一会是一会,连忙点头如啄米:“会会会。”
说完,就清唱起一首英文歌来。清澈婉转的嗓音配上他衣几近赤裸的装扮,有一种荒诞的凄美。
“这是什么啊?有没有热闹点的。”
“这个选自,那个……音乐剧《悲惨世界》。”
王总顿时不高兴了,用鼻子哼了一声,两条肉虫子似的眉毛拧在一块,“老子今天这么高兴,你给我搞悲惨世界?想感化我是吧?看我不干/死/你。”
“不不不,欢快的我也会,”纪然慌乱地挥舞着胳膊,“要不给您来段Rap——”
“跳舞会吗?”
纪然摇摇头,随后又狂点头。
“这是会还是不会?”
“会会会。”
纪然不会。他目前能想起来的,只有眼保健操和广播体操。但他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否则马上就会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王总拿出手机,放了一首劲爆舞曲。
纪然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尴尬地舞动着四肢,一会抡胳膊一会踢腿,还像直升机降落似的原地转圈。
王总的表情逐渐不耐烦,猥琐地抓了下裆部,冲纪然勾勾手,“别在那瞎JB跳了,让哥摸摸。”
纪然一边用胳膊模拟海浪,一边想:完蛋了。
突然,房门爆出一声巨响,被人暴力破坏了。纪然哆嗦一下,退到墙角,看着四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先后闯入。
看衣着打扮,像是同行,跑业务的。
“你们干什么的?”王总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脸上的肉抖了抖。
“没看见这吃饭呢吗,都滚出去……”本来堵在门口的那个小弟,一脸不忿地指着首位闯入者骂骂咧咧,那人干脆利落地抓住他的手指往上一掰。
“咔”一声脆响,杀猪般的惨叫响彻云霄。
纪然将身体贴紧两面墙壁的夹角,捂住耳朵。不是同行,绝对不是,业务员没有这么当的。
另一个小弟顿时怂了,装腔作势地抡着王八拳,一路退到王总身边,“大哥,这个情况您看怎么处理?”
王总哗啦一下褪了上衣,露出一身的龙虎,像李小龙似的喊了一嗓子,摆了个架势,“阿达,谁敢撒野!”
一个男人发出嗤笑,像豹子一样敏捷地跃过面前的椅子,带起一阵劲风。短短几秒钟内,三拳两脚就把王总和小弟撂倒,随后甩甩手,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缩在墙角的纪然。
“大哥,我不反抗,”纪然慢慢蹲下,“不用动手。”
西装男们把王总等三人像赶牲口一样赶出门去,又把注意力移到纪然身上,互相交换着眼神。
“几位大哥,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纪然又往墙角缩了缩,像是要找个洞钻进去。眼前这个状况,恐怕是王总的什么仇家或者债主找上门来了。
刚刚掰断别人手指的那位,大步流星地走到纪然跟前。因为他浑身光溜溜没地方下手,便一把薅住他的短发,向门口拖去。
“啊……疼疼疼,大哥,我自己走……”
经过沙发附近的时候,纪然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拿沙发上的衣服——遮羞,还是拿地上的公文包——里面有手机钱包客户资料。
要脸还是要钱,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纠结了一瞬间,纪然选择要钱。他忍住头皮传来的剧痛,拼了命伸长胳膊,指尖勾住了公文包。
被拖到走廊后,男人将纪然双手反剪,一根塑料扎带狠狠勒进了他手腕的肉里,疼得他眼泪汪汪。
公文包落在脚边,纪然迅速跪在地上撅起屁股,用牙叼了起来,像只送子鸟。其中一个男人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过立刻就恢复了面无表情。
第3章 似是故人
火锅店门口停着两辆黑色SUV,纪然和王总被推进其中一辆。他这幅只剩一条裤衩的尊容,活像是刚被捉奸,或者仙人跳玩大了。
车子发动,副驾驶那个又掰手指又薅头发的男人半开着窗户,点燃两支烟,给了开车的男人一支。微凉的春风拂在纪然裸露的肌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纪然松口,让公文包落在腿上,焦急地说:“两位大哥,我和他们真不是一起的,我是个业务员,我还得回公司开会,然后接孩子。”
两个男人丝毫不睬,惬意地吞云吐雾。
王总被打得很惨,嘴唇肿得像猪大肠一样,含糊地开口,“你们是混哪的,报上名来。”
接着,他断断续续地骂了起来,努力保持吐字清晰,终于等来了回应:副驾驶的男人转过身,面无表情地伸出胳膊,把烟头按熄在王总的脑门上。
“啊呀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