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求你莫撩人(47)
“傻子,你我认识不过几年罢了。”陆清宴笑话她,这个呆殿下竟在洞房花烛夜胡乱说话。
她握住阿九的小手,两手相交,缓缓地收拢,似是将这个呆殿下紧紧包裹在里面,她眼眸深沉,闪着烛火般的光芒,沉声道:“我既与你在一起就定会帮你幼弟守好江山。”
阿九欢喜地应了声,主动收回手,紧紧握着被子。
陆清宴不想她这般主动,眸色愈发温和,眼前闪过些许白芒,莫名有些晕眩。
她无力合上眼眸,瞬间却又睁开,脚踩着踏板上,冷眼觑着榻上的长公主,眸色深邃,却又是像极了冰霜。
阿九不明白她这番巨变,想爬起来却发现陆清宴跄踉了几步跌坐在地板上,她忙爬起来想去扶起她。陆清宴眸色隐着一种深而无力的怨恨,更是涌动着从未有过的绝望。
“陆清宴,你怎么了?”阿九害怕,数次想要扶起她,都被拒绝。
“高弥,你在酒中做了什么手脚?”
阿九彷徨,脸色煞白,陆清宴的冷漠让她害怕,她不管不顾地想去拉她起来。陆清宴头晕目眩,甩手一个耳光打上那张玉脸。
她仿若用尽了一生力气,阿九被打得向前扑去,衣袖拂过桌上的红烛,滋滋火星扑上了阿九的袖摆,她急忙用手去扑灭。
阿九没有见过这样满脸煞气的陆清宴,被打的脸也不知疼,不过须臾间,陆清宴就变得让她害怕,她不知酒中有什么变故,只一味摇首,更不知如何作答。
她尚处于一片迷蒙中,陆清宴来回走动,左右翻找着什么,她有着随手带剑的习惯,找了许久也不见自己的配剑,才想起今日大婚,配剑早就撤下。
阿九爬起来从背后抱住她,整个身子不住颤抖,红唇微启:“陆……你怎么了,我不知道酒有什么变故……”
话未说完就被陆清宴甩了出去,她回身冷冷望着高弥,朝着外面高声喝道:“来人!”
阿九听着这句话就觉得事态不好,眼见着陆清宴又在自己面前倒下。以前高大的军人姿态,在此刻变得十分柔弱,然而她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
只是她尚未打开门,门前冲来一人,“将军……不好了……”
冲进来的人是林全,是陆清宴最得力的左膀右臂,阿九识得,也在此时她看到林全双手染血,冲进来的那刻一把剑从他背后插入,贯穿而出,仅仅一声就倒地不起。
她再傻也明白方才的变故,她冲上前就陆清宴护在身后,看着带刀提剑的军士争前恐后地冲入她们的新房,凶神恶煞。
陆清宴不会领会她的好意,再次推开她,而从军士后面走出来面如白玉的小皇帝,他毫不犹豫的将她拉起来,高喊道:“谁能拿下陆清宴,朕赏金赐爵。”
阿九登时惊恐万分,望着小皇帝,毫不犹豫地推开他,“你别忘了是谁助你亲政,稳住南朝边境。”
这是这番话隐没在刀剑相交之间,陆清宴尚存几分理智,透过人群看着同样在那里挣扎的高弥,原来她也不知道这一切的谋划。
这场嫁女的婚事,不过是小皇帝与太后除去她的谋划罢了。
被欢喜冲昏头脑的她,竟不知太后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利用。谁又能想到太好如此心狠,这样迫不及待的杀她。前面宾客欢腾,喜气洋洋,后院却是腥风血雨,刀光剑影。
她在角落里看到被阿九弃之如敝履的那把剑,大步冲过去,拔剑出鞘。
小皇帝知晓陆清宴的本事,力拔山兮气盖世,便是男子也不如她的,他拉着长姐,不断催促她离开。
然而阿九满心只有屋内厮杀浴血的陆清宴,凡人寿命很短,短短几十年,没有无尽的寿命,陆清宴若死,她便会永生见不到她的。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六道轮回之事,今生事今生毕,来生便如陌生人。
她瑟瑟发抖,第一次落下泪水,像过奈何桥的普通女子那般哭得撕心裂肺,猩红的血水在她眼前掠过,她挣扎着看向陆清宴,朝她摇首:“我……没有……”
陆清宴杀红了眼,一身白衣上血水交织成的红莲昭示她方才经历的杀戮,她本就不是善者,见人杀人见鬼戮鬼,屋内的尸体堆积成山。
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
阿九从惊惧中回神,揪着小皇帝的手腕,恳求他:“解药……解药……我保证……她不会是你的阻力,解药……”
眼下的地步更让小皇帝惶恐,若让陆清宴再活下去,死的便是他了。
小皇帝不应,阿九颤抖着扣动手腕的机括,毒针顺势而发,没入小皇帝的身体里,她踉跄着跑去陆清宴那里。
陆清宴面色苍白,眸中布满狰狞的血色,看向阿九的眼神里只有死亡一般的冷静,震慑得那群想要杀她的人不敢前进。
她茫然将剑指向阿九,白皙的手背上因怒火而布满暴凸的青筋,剑尖上鲜血滑落在地板上,一滴一滴,阿九迎着那般剑走过去,哭道:“你不信我,不如我陪你……”
被人重重保护的小皇帝不知不觉地倒下来,身体在抽搐,怒目圆睁,方才有神的目光在渐渐涣散,满是不可置信。
陆清宴撑得辛苦,剑在此时应声落下,无力地看着阿九在她面前倒下,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呕出污血。她仰天大笑,看着门口赶来的太后,“真是厉害,拿你自己女儿做诱饵,竟不惜舍去她的性命。”
小皇帝已然没有气息了,太后满脸惶恐,看向陆清宴的眸中更多几分憎恨,嘶喊道:“杀了她……”
陆清宴撑着灵剑站在原地,戾气心生,鹰顾狼视,盯着前方的兵士,“我陆清宴就在此,来取我性命便是,何苦搭上高弥的性命。”
白衣冷剑,所有人被她周身杀气所震慑,都体会到她的勇猛,纵然她是折断羽翼的雄鹰,亦不能够是他们可斩杀的。
阿九喝下那杯毒酒,肺腑如火焚烧,她做不到陆清宴那般奋力厮杀,大口的血水从喉咙喷涌而来,眼前已然近似于一片黑暗。
那个女人、那个镇北将军犹在手持灵剑,像极了阿鼻地狱来的厉鬼,她的鼻息她的心跳,好在都能感受到,太后在说什么话,她听不清了,就只能看见陆清宴挥臂斩杀。
刀剑之下,漫天血雨。
阿九躺在地上,陆清宴血目通红,望着那里的太后,身前的士兵面如土色,她手中的剑好似带着灵气,引着她去斩杀敌人,。
她的手中、衣衫、鼻息里都是血腥味,她拖着剑往太后那里走去,那群兵士忍着恐惧而上,未曾近身就被陆清宴手中的剑一剑封喉,一双血眸在白皙的脸颊上更显狰狞。
身后一个士兵企图背后偷袭,陆清宴一个反手,剑插入那人的胸膛,快速抽出,那人来不及唤就倒下,那些士兵惊恐地往后退去。
她停在阿九面前,慢慢蹲下来,凝视那张痛苦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
阿九努力咽下喉头涌上来的血腥,缓缓爬起来,昂首看向满身鲜血的陆清宴。她的脸色已如白纸,眸色痛苦而悔恨,陆清宴垂眸不语。
安静了片刻,陆清宴轰然倒下,长剑脱手,身体如山压在阿九身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抚上阿九的脸颊,怜惜般的摩挲了下,旋即无力落下。
阿九不动,徐徐抬首望着太后,一双圆润的大眼睛空洞,呆呆地望着她,“她方才与我说……她要替你们守住南朝的江山……”
太后眼中只有恨意,恨不得眼下杀死了她。
阿九闭目,摸到那把剑,又摸到陆清宴那双带有余温的手,抱着她的手握上灵剑,剑刃割破陆清宴的肌肤,满腔的血腥味让阿九呼吸不顺。
泪眼朦胧中,那把剑刺入阿九心口间,刺得不深,却够了。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灵剑上,混着两人的血绽开一朵妖娆的花,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二人,小奶虎从角落里蹿了出来,看着刺眼的剑光,它来迟一步了。
那个月老说,高弥若是有事,便拿它当柴烧了去。
它呆呆地望着两人相拥的身体在地板上消失,那些兵士大喊有鬼,争先恐后的跑出去,接着月老一声叹息,“来晚了……来晚了,还是没避得过去。”
☆、四十五
琼台之处, 本是修养的大好地方, 九重天之外, 千层云霞,地上有只奶虎咬着一棵树, 咬了几口没有反应,它生气又爬起来, 伸出锋利的爪子挠过去。
眼见着锋利的爪子就要没入树干, 树立即变作小童子,跑了几步叉腰望着那只奶虎,“别以为千年瑞虎不可多得, 这里是琼台,回你的洞府去,待两位仙上醒来, 我让你吃不了爬也爬不走。”
小奶虎气恨在空中挠了两下,立即骄傲地转回身, 悠哉悠哉地往殿内走去。
东华大帝与月老正在下棋, 小奶虎走过去,嗷呜叫了一声,外间朦胧的云雾间走来一个女子, 素色衣裙与云雾一色, 隐在暗处的面容惊艳绝伦,只是没了往日里温润的笑意。
小奶虎凭着感觉冲过去,阿九抬手接住它,长睫微垂着, 看不清是何神情,语调更是从未有过的清冷,道:“东华,你也在等我?”
月老听闻这一声东华,吓得棋子噔得掉在地上,说好的不让玄女恢复记忆,怎么又变卦了,他悄悄地掀起眼皮去看着东华大帝。
东华也是一惊,没有想到玄女这么快就恢复记忆,他屏息凝神间发现她的魂魄尽数归位,不可置信道:“你如何回来的?”
他眼眸微闪,令阿九略微不舒服,事情过去千年,人人都想着偃旗息鼓,可她偏不,凭什么受委屈的就是她,她挥袖拂落那些棋子,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瞬间消退干净,道:“我自己回来的,东华好像不欢迎?”
“何苦呢,你装作不知道前面的事,又会怎样,玉帝本就是天界的主宰……”
“主宰又如何,我没有肖想他的权力,他凭何算计我,我魂魄消散于天地间也就罢了,可我偏偏回来了,东华,你该如何做?”阿九忽而笑了起来,眼里漫着云雾般的水泽,眼神如刀剑般凌冽锋利。
月老哀叹,这样的玄女才是最可怕的,她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云霄殿上又会不得安宁。
事情出乎东华的意料,人间的事他也知晓,万没有想到玄女会用灵剑自尽。
灵剑本就是她所造,当初魂魄消散时,灵剑收起她的灵力,又在生死之际发挥它的作用,命中注定她该有此一劫的。他叹息道:“此事随你去吧,你我都知此事关隘,你想去报仇便去,天界无主宰便会大乱你也该晓得。”
话说完,他便离去。
月老觉得自己身份尴尬,玄女与玉帝的梁子已然结大了,玄女性子本就护短,睚眦必报,此次归来定会搅得天界一团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