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求你莫撩人(8)
孟婆出地府也不是第一次,有例可寻,且现在子时过了,可逗留人间一日。
“中元节就要去客栈?”阿九迷茫。
晴笙道:“几百年来你不知道中元节地府大开,百鬼夜行。”
“怎地无人与我说道?”阿九微诧,扭头望着晴笙,如墨夜一般无二的乌黑发丝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银色月光下将白如凝脂的俊秀小脸勾勒得愈发素淡静雅,晴笙眸色迷离。
她想起多年前初见那人时也是这般模样,神色娴静,与人不同的是紫色眸子,似琉璃般璀璨,仙姿动人,她问她可想入仙道。仙道难入,非际遇不可,有人引路她自然欢喜,太上老君那里夺来的丹药悉数给了她。
晴笙眸色幽深难测,阿九见她面容过分冷凝,明月之光,潇潇清冽,洗去周遭污浊,这样鬼差,几千年都不曾出一位。
树林颇大,两人走得极慢,出了林子遇到黑白无常,真是冤家路窄,二人见到晴笙上前打招呼,又见阿九,眸色水盈盈立时认出她来,道:“这是小狐狸?”
黑白无常方才将鬼送入地府,虽说今日特殊他们还得去捉鬼,晴笙自是不同,来去无影,阎罗王对她从不约束,爱回就回,不回也当不知晓。
阿九望着两兄弟,垂眸瞧见二人衣摆随着风动,黑白交合,她暗自施法,风吹得大些衣摆揪在一起,打了个结,她低低笑了笑,再下瞧,这两兄弟下摆处黑乎乎的,连个影子都没有,约莫着风太大,给吹得摇摆不定。
两兄弟一向严谨自律,也不知怎地这回竟出了差错,阿九听到方才小狐狸也不出声,只看着晴笙,这厮又跑去和狐狸双修去了?
狐狸是何模样,竟迷得她神魂颠倒,既然她出来了若不见见,约莫着吃了大亏。
晴笙眉头蹙起,想起那日狐狸幻行与阿九确实几分相似,眼下月光不甚明朗,认错也是常事,她便应了一声。
黑无常一脸严肃,将晴笙与‘小狐狸’看作是恶鬼,冷冷一瞪,兄弟白无常微微一笑,两人话不多说,晴笙约会小狐狸,为何总让他兄弟撞见,果真面带不详。
两兄弟又飘走,阿九盯着他们脚下,一团黑漆漆,什么都都没有,再低头看自己脚下,好歹多重影子,她不知怎地想起晴笙的话,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不不不,这是男鬼与女鬼的区别。
晴笙在这一带熟得比地府还要熟三分,拐过七□□道弯,站在一条街上,不知何故,这条街人影子不见,犬吠声不闻,相比而言,奈何桥都要比它热闹些。
阿九不大喜欢这里,睡这里不如回黄泉睡她的木板床,晴笙睡她的碧玉床。她若嫌吵,将云深封闭灵识丢琴里去,皆大欢喜,何苦来这里遭罪。
长街上走了几遭,客栈都关门了,门闩插得特别严实,刀剑都劈不开。阿九懒懒打了哈欠,选了间格外气派的客栈,踹了一脚大门,立即溜出两个门神,晴笙眉眼一动。
门神只为挡去恶鬼,见到淡淡仙气缭绕的晴笙,立即弯身作揖,陪笑道:“不知仙上到此,有何可帮助您二位的。”
“自然歇一夜。”晴笙一身长袍在夜空中飘荡,神色如故,端的是仙上之姿,落在阿九眼里多了重身份,骗子……
不多时掌柜的出来开门,交到两位姑娘家,忙招呼进来,瞅着二人不俗姿色,一面登记名姓,一面道:“战乱年代本就不容易,今日鬼节,两位姑娘怎么还出来乱走。”
掌柜的没开店之前约莫是说书的,口才甚是了得,提到多少年前有个鬼俯身一个女子身上,死缠烂打地爱上一位才子,才子活生生地被吓死,媳妇没捞到,搭上一条命,极是凄楚。
阿九咽了咽口水,掌柜的约是话本子看多了,些许鬼过奈何桥的时候,就是写话本子的,都说上面的故事是假的,胡编乱造,什么石头记、春宫戏。那些看书的都是闲得无事可做,买些话本子打趣,一来二去,就被人物吸引,日日想着这些故事是不是真的,有些郁郁而终,害人不浅。
客栈里小二出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两人愣在原地,掌柜的拍他脑门,唤他去带客人上楼。小二盯着两人脚下,灯光下人影幢幢,他挠着脑门,笑道:“姑娘美得有些不像话,就像话本子的那些鬼怪。”
阿九吞了吞口水,这个小二眼光太灵,等他过孟婆庄的时候,定多赏他一碗汤。
小镇上多是淳朴的百姓,这般精致的姑娘还是很少见的,小二多看两眼,极是殷勤,端茶送水,半夜里被喊起,不带一丝迷糊劲。
阿九喝着人间的茶水,听着小二与晴笙叙话,小二谈得格外有劲,她低低咳嗽一声:“时候不早该睡了。”
晴笙应了一声,小二才蹬蹬地下了楼梯,楼道里一片寂静,不时阴风吹过。
阿九悠哉悠哉地躺在床上,拍了拍床板,被子柔软尚可,睁眼望着上面帐子顶,半天后晴笙走过来,“你就让我睡地上?”
“你有黄白之物怎地不多要一间房间,我看到隔壁都是空的,你穿过去睡吧,要不我穿过去,你选一样。”阿九神清气爽,一点不觉得困倦。
晴笙显得有些疲倦,拿过床上的枕头,“那你去穿墙去隔壁睡。”
阿九一向好说话,既然晴笙要睡这间房,让她就是。她利落地起身,理了理衣衫,晴笙顺势躺在床上,再顺势地拿起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她闪身打算去隔壁。
人间屋子都不太结实,穿墙而过术法很是灵验,阿九上半夜的时候穿了百余间屋子,宫廷的殿宇都是来去自如,不想在这间客栈吃了亏。
没穿过去,脑袋还撞了大包,头晕目眩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郁闷:法术失灵了?
作者:嘿嘿,你猜猜看?
阿九傲娇:不猜,一定是晴笙干的。
☆、同榻
莫非法术失灵了?
阿九不知何故,百思不得其解,围着墙壁踱步,敲了敲墙壁,并非铜墙铁壁,真是奇怪;再者就是铜墙铁壁也不打紧,她的法术精湛,不分铁的还是普通墙壁。
子时过了许久,百鬼出行,按理她的法术不该失灵才是,阿九不甘心,又重新来过,照样撞得满头包,她甚是沮丧,出了地府竟连小小的墙壁都欺负她。
不甘心,怎么办?
算了,还是睡觉吧,挤一挤也可过一夜,在地府时,云深时常与她挤一榻。她穿不过去,只好委屈地回去。
晴笙靠在榻上,心境甚是开阔,美人一笑甚是好看,阿九多看一眼,也不觉得沮丧,见她身旁空出一块,便不客气地躺在一边,望着帐顶,又客气道:“被子分我一半,可否?”
在孟婆庄的时候,云深极是欢喜地与她抢被子,但她是主人,自该抢回来,现在不同,不可反客为主。
晴笙叹气,勉为其难道:“那便分你一半就是。”
阿九忙拽过被子,没东西盖着睡觉,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容易睡不着的。
一床被子,肩靠着肩,两人也安静,一夜好眠,半夜不曾出现抢被褥的行径。
醒来时,晴笙竟然换了身衣裳,近两百年的黑袍竟换了身素锦长裙,领口处丝线勾勒出青草,颜色极淡,雷打不动的玉簪配的得这件,抛去了冷凝威仪,带着几分人间烟火。
连绵长发散在肩头,当真清雅如玉莲,美人之韵在乎神,诱人心魂。
阿九看她一眼,低声问道:“今日去会狐狸?”
晴笙皱起眉梢,上下看她一眼,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不知何故带了几分忧虑之色,道:“阿九,吃过人间的早食吗?”
这是要带她去吃东西了,阿九慨然道:“无妨无妨,我不会耽误你的,子时前我会回地府的,你且去约情人,这身衣衫甚是不错,仙上之姿,可以糊弄糊弄狐狸的。”
晴笙嘴角抽了抽,默然起身。
客栈一楼早就是人满为患,小二眼尖地瞧着二人,忙腿脚麻利地凑过来,引着二人去一角落里,擦干净桌面,笑道:“两位想要吃些什么,本店招牌菜有很多,炒的蒸的煮的焖的,鸡鸭鱼肉,您点什么?”
阿九对此地不熟,对民间带着些许好奇,想着晴笙身上的红白之物不少,她去约会,自己先找些酒饮才是,便道:“菜就上你店里的招牌菜,酒要好些,拿你们此处最好的,不缺钱。”
小二一个激灵,猜测自己碰到有钱的主,战乱年代大家小姐出门在外,不晓得银钱的重要性,立即热泪盈眶,拔腿就跑去厨房吩咐下去。
两个女子坐在角落里,有些惹眼,那些大汉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晴笙,阿九不喜那些眼神,使了术法让他们脖子疼,扭不过来,如此才算清净。
晴笙稳坐如泰山,并不在意那些眼神,小二将酒送上来,阿九眼疾手快地打开,酒香四溢,道:“这里的酒不知比地府的那些可有差别,若是好喝,不如带些回地府。”
晴笙道:“地府无酒,都是来自天庭,鬼差鬼兵若想喝酒,人间多的是,十殿阎君并不贪杯。”
说的简单些,只有规规矩矩死守孟婆庄的孟婆没有酒喝,只可从十殿阎君那里拐带。
凡间的酒比起天庭的约莫着少了些许灵气,天界王母跟前的酒最可养人,延年益寿,堪比唐僧肉。阿九饮了几口酒,小二将菜送上来,热乎乎的大猪肘子,引来一只狗在桌下徘徊,阿九盯着这只狗,再看看晴笙,问她:“找您老的?”
晴笙眼中波澜顿起,夹了筷子碧油油说不上名姓的蔬菜,瞪她:“这就是只普通的狗。”
阿九怪道:“我哪儿知晓,晴笙你这情人那么多,指不定遍地畜.生都是的。”
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晴笙道:“孟婆这是喝醉酒了?人间的酒如水,可不醉人,借酒撒气可说不过去。”
阿九饮了口气,夹起猪蹄子在晴笙面前晃了晃,才给绕着桌子打转的狗送过去,顺带摸摸它的脑袋,对晴笙说:“怎会,孟婆饮酒从未醉过,晴笙不是要去找狐狸约会,可否带我同行?”
“你去做什么?”晴笙下意识反问。
阿九托腮望着她,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友好的光色,莫名心虚,想想也是,人家约会她跟着像什么话,名不正言不顺。
她正愁怎么开口,就听晴笙道:“孟婆跟着也可。”
*
西湖岸边,仙气腾腾,湖水清澈,草木间香气清新,撑着小舟的艄公,在唤着游人。
一叶扁舟在湖中摇晃,极目远眺,雨气蔓延,湖中三两舟子,水汽之上似带绿意,恰如瑶池般仙境。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真如此。阿九站在岸上,一身青衫飘荡,选座凉亭悠闲坐着,晴笙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阿九见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眯着眼睛:“这茶与客栈不同,那里的茶粗糙得很,不似这杯口齿留香,晴笙术法高深,再给我变坛酒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