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退隐了(75)
刚打开盖子,便有五色霞光自内发出,一股芬芳至极的香气随之飘满了整个屋子,莫说离得最近的鸣木雀,就连旁边的狄三先闻到味道都是精神一震,身体轻松几分,足见此药珍贵,说是举世无双也半点不为过。木使却半点不吝啬,以灵催化,直接便将这光华流转的灵丹与血液混合,口中灵诀不该,直接化入鸣木雀的身体里。
受到灵药滋养,已经快要冻成冰块的鸣木雀身上立刻泛起阵阵彩光,某种奇异的香气自他身上飘出,周身白霜也肉眼可见地迅速褪去。他腰间风声木灵纹似是同主人一般受到滋养,原本已经满是冰霜,将折未折,此时竟也仿佛振奋起来,舒展玉枝,珍珠似的果实也饱满充盈,一副盛放的姿态。
木使见这风声木也会随主人变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反复检查三四回,确认鸣木雀性命无忧后,转身一把抓住……没抓住后面的狄三先,也没在意,只是着急地质问道:“鸣木雀到底是谁!他是什么背景家世!为什么会加入季清派!今日你若不与老娘说清楚了!我现在就杀了你!”
狄三先不知为何木使开始一副恨不得当场弄死好友的样子,现在又这般上心,也不知那风声木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他见对方果真焦急难掩,还是认真道:“木雀是乃是季清总执令三十一年前收养的弃婴,据他说,总执令捡到他时正值盛夏,屋外有麻雀鸣叫,便为他起名为鸣木雀。”
“三十一年前……三十一年前……”
喃喃念着这个时间,木使想着杏莺去世的情景,眼中竟逐渐浮现狠意。她双手握拳,翠绿的瞳仁中仿佛有火在燃烧,咬牙切齿道:“好个黎宗!好个总执令!好个这么多年!个老王八羔子!他居然敢骗了老娘这么多年!”
狄三先并不好打探其他门派的隐私,但事关好友,季清又是四方天门同盟,便问道:“风声木代表什么?”
木使此刻满脑子都是这个惊天秘密,理也不理旁边无关紧要之人,转而走到鸣木雀的床边,观察了半晌对方腰间的风声木灵纹后,动作轻柔地用布料盖住,小心翼翼地将人翻过身来,见他面色红润,鼻息正常,只是太过劳累沉沉睡去,这才放下心,开始细细打量起他的眉眼。
像。
真的太像了。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奇怪,一时狰狞如鬼,一时又变作哀怨,没多久,竟又露出温柔的笑意。纤手轻轻拂过鸣木雀年轻的脸颊,她忍不住将心中所想,连同难以抑制的感情,一同叹道:“像……真是像……为何这么多年过去,我竟都未曾发现呢……”
自怀中拿出先前狄三先所给,百年前水使赠送的碧玉佩,在手上细细地摩擦着,木使看向床上人安详的睡颜,喃喃道:“莺姐姐,你说,这难道就是天意么?”
狄三先自她的话语中隐隐察觉了些真相,心中正自惊讶,却见方才还面容和善的木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面露凶光,猛地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们来找我的事还有谁知道?”
若真如自己所猜,那确实事关重大,狄三先不愿敷衍,细细思索一番后,道:“除却二师兄,便只有云子饭他们了,不过他们是纵横山庄之人,与中原接触不多,应当不会与季清通信。”
“那就好……那就好……”确定此事仍算机密,木使眸中凶光更甚,却不是对狄三先,而是隔着万里山水,对记忆中的某个人。她暗自决定传信图南,让他保守秘密,冷声道:“你告诉那些知情之人,这件事就给老娘烂在肚子里!他们敢往外说一个字,我就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到没有!”
知晓对方对木雀并无恶意,狄三先暂且点头应下,但此事对好友影响实在过大,他依旧道:“还请木使明说原委。”
“关你屁事!”木使直接拒绝道:“我上池垣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关心,你们四方天门自己事儿也不少,先把自己管好吧!”
狄三先还想再问,却听好友似是很痛苦地呻·吟一声,立刻便被转移了注意。他正要问询是否毒已全解,旁边木使却比他更加在意,直接借治疗之名将他轰了出去,让他在院外等着。
前两日被毒素折磨的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在最后一味灵药下痊愈,狄三先负剑立于院外,旁边桌上是同样被扔出来的旋龟,一同担心地向屋内望去。不过他担心的是好友,旋龟担心的则是忽然转了性子的主人。
容不得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一眨一眨,似是直到现在都未反应过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它奶里奶气的声音也有些磕磕巴巴地,转头对旁边人道:“喂!你给爷解释一下!初霁是疯了还是傻了!怎么就……就……对季清那个小子那么好?这不应该啊!”
狄三先眉头轻蹙,道:“应该是因为木雀腰间的风声木灵纹,你可知有关风声木的传闻?”
旋龟晃了晃脑袋,忽然一顿,恍然道:“哦!风声木!杏鹂腰上也有!爷记得,那是只有杏氏嫡系一脉才会传承的!”
“这…………”
脑中忽然闪过与木雀神似的杏莺,杏莺乃是上池垣掌门亲妹,乃是杏氏嫡系无疑;再加上她三十二年前身亡,正与木雀三十一年前被收养的时间吻合…………
可水使当年便是因为丈夫被上池垣抓走,悲伤过度难产而死,那婴儿也因为早产,刚生下不过才六个月。虽然她那时身处季清,接生的稳婆也非上池垣医者,但那婴儿出生便没了气,这是随后赶来的上池垣掌门亲自验过的,怎有可能出错?
再者说来,季清总执令又有什么理由昧下水使亲子,还要当做孤儿收养,这么多年来一直隐姓埋名,难道,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接踵而来的疑问让狄三先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便打算等好友醒来,再与他相商。可世情难料,就在他以为死劫已过,事情已解时,忽觉灵力波动,定睛看去,竟是一枚灵璧凭空浮现在眼前,旁边还带着一枚手掌大的金令,正面写着‘天门’二字,反面写了个数字‘一’
这便是天门金令——四方天门令牌按照紧急程度,分为金银铜铁四种,其中金令最为紧急。而金令又分了五等,五为最次,一为最高,往往只有关乎门派存亡之时,才会给弟子派发一等金令!
不好!
天门有难!
知晓好友已经脱险,狄三先想也不想地,脚下一踏便随金令而去!他轻功运至极限,几如疾风掠草,心急如焚。
究竟发生何事?现下情况如何?
这些问题他一概不知。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杜冉所谓死劫究竟应于何处,但他却十分庆幸:庆幸给师兄留了传讯方式,庆幸并未直接寻地退隐,庆幸金令指引之处正在隐圣谷附近。
狄三先生于天门,长于天门,自小便作为继承者被培养,可以说,天门便是他的一切!在他心中,自己的生死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仍旧是他所守护的门派,和其中的亲人!
天门有难,他又怎能置身事外,此回前往,死劫何惧!即使拼上性命,即便此身不再,他也要为天门战斗至最后一刻!
这般想着,他脚下运灵愈疾,穿过片片草木丛林,掠过山泉湖泊,随着灵璧指引,终于到达了隐圣谷器鉴之所!
屏息凝神,狄三先收到金令在先,不敢托大,祝雪出鞘护于身侧,正待运灵查看,却忽听一个威严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孽障!还不跪下!”
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 “太初三年,东方朔从西那国还,得风声木十枚,实如细珠,风吹枝如玉声,有武事则如金革之响,有文事则如琴瑟之响。上以枝赐大臣,人有病则枝汗,将列死则枝折。里语曰:‘年未半,枝不汗。”,此木五千岁一湿,万岁一枯:缙云之世生于阿阁间也。“——《洞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