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退隐了(78)
狄戎此刻连自己儿子的脸都不看了,只沉着脸,道:“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咦~没错~”图南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此刻,他眯起一双狐狸似的眼睛,轻笑道:“若非大衍宫主不愿提及,你在漠北的恶行可也隐瞒不住,如今数罪并罚,还是快些认下比较好~否则若是苦主来追加,便不止废除灵力这般轻松了。”
……………………
被这般提点,狄三先终于恍然。
原来当初给大衍宫主那枚灵简,竟是为说此事。
原来这个阴谋,早已计划完备。
原来此行竟是步步皆局,自己一切行动均是按部就班,毫无意外。
能布出此等局势,定对自己了解颇深,或者说,定是相识多年之人。
真是,好精细的计谋,好龌龊的手段,好肮脏的心思!
他不解,将自己诬陷为异端,对四方天门有何益处。他亦不明,多年师兄手足,多年父子亲情,究竟有多大的利益,才能驱使他们全数放弃。
但众口铄金,其他门派的弟子虽未见全貌,可单凭描述,也知晓北海祝雪作恶多端。除却部分四方天门弟子还尙留一丝情分,其余所有人均怒视着他,呼声自四方传来,若潮水澎湃,若梦魇难逃,在这片并不算空旷的场地上,不住回荡:
“认罪伏法——认罪伏法——”
“掌门不可轻判!当按江湖律书行斩首之邢——”
“毁灵感——断经脉——”
“杀了这个败类!”
………………
耳中俱是愤怒之言,眼前俱是义愤填膺之态,狄三先看着,自百年前便生出的荒谬之感愈加严重。
真相算什么?侠骨算什么?道义又算什么?
扪心自问着,他环视周遭人群,在漫天呼喊声中,似是说了一句话,出口后,却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是什么。他望向父亲,望向这个教导自己成长,作为自己行使表率之人,浅紫色的眸中并无问责或是不满,有的只是不解,深刻入骨的不解。
这盘棋上,我究竟是哪一颗棋子?
这局棋,又是为谁而设?
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父亲会抛弃自己,薄唇微颤,想说些什么,却在出口时化作沉默。因为他明白,这局棋已走到此处,自己作为其中一子,说得再多,问得再明,也断无回头之路。
季清总执令见他似无反抗之意,冷哼一声,便有弟子前来,走到他的身边,递上一柄手掌大小的灵刃,面上满是鄙夷之色,道:“请吧。”
破灵之刃,挖骨之刀,季清独有,江湖无二,非恶贯满盈之辈不可得。
自己作的恶,竟能劳得此等灵器?
这等再无迹的噩梦中,也从未出现的荒唐场景,如今竟明明白白地展现在眼前。狄三先伸手接过,只觉触手轻飘飘的,仿佛所持并非一件利器,而是肮脏的人心,伪善的侠义。
万道视线如无数银针扎在身上,即便不抬眼,他也知晓在场所有人都在等他动手,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自废灵感,就在这僵持之际!
忽然!
器鉴结界一阵波动,有人自大门外疾飞而入,嘴里还大喊着:“慢着——别动手——我有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收到了二蛋蛋写的番外段子,太有爱了!:
《番外——是时候退婚了》
三鲜日记:
三月初七,阴,我有一门早已定下的娃娃亲,虽未见过姑娘长相,但时常与其通信,倒也聊得畅快,若与她携手共度余生,想来是不错的。
三月二十九,小雨,婚期将至,今日姑娘寄来了画像,当真是绝色,只是一旁标注的身量有些夸张,应当是笔误了罢。
四月十三,晴,还有四个时辰便是迎亲之时,睡不着,不知未来娘子是否也与我是相同心情。
四月十五,我现在对医书上载的男女构造产生了些怀疑,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莫要太操劳了~南炖了滋补汤给你。”
狄三先一抖,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粗重的墨痕。
PS.隔壁读者群已经解散了,大家不要再加了_(:з」∠)_
第68章 隐圣谷
这一句话, 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狄三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几乎已经被这人心可怖, 被这多方胁迫压垮的身躯骤然一震, 转首望去, 果然是鸣木雀!
“木雀!”
多少压抑, 多少不甘,多少委屈, 狄三先不由自主地呼唤了好友的名字,看着那熟悉的面容,明知对方此回怕无功而返,心中却难以抑制地浮现一抹希望。
还好,还有你……
季清掌门见搅局的竟是自家弟子, 脸色登时便黑了下来,喝道:“放肆!平日里撒野便罢, 这里哪有你说话之处!”
鸣木雀此时中毒初愈,虽有木使灵药调养,却仍未完全好透。他仿佛是从别苑一路狂奔而来,面上额角俱是豆大的汗珠, 神情焦急, 手上紧紧攥着一株桃花枝和一块烧得焦黑的木头,一掌打落挚友手上灵刃,挡在身前,大喊道:“师父!灵宝阁并非三鲜焚毁!黑火也非三鲜所引!这就是证据!你们不可给他定罪!”
高台上各大门派掌门闻言, 俱是面不改色, 至于心中如何打算,却是各有所异。但人言可畏, 在众多弟子面前,放着证据不管,那便是做贼心虚,是以即便心中不愿,总执令依旧冷哼一声,道:“黎儿,你去看看。”
黎别曲是狄三先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之前虽碍于春执令的身份指认过他,但心中也觉得其中或有隐情。此刻见师弟这般笃定,她也燃起一丝希望,飞身下去,冲师弟点了点头,便拿起桃枝和焦木,运灵查看起来。
灵宝的光辉自体内传出,逐渐附在桃枝之上,追本溯源,穷极因果,冥冥之中,她看到珍宝阁起火,随后被一剑斩断的景象。断裂的上三层翻滚而下,压断旁边几百棵上品紫叶桃,闪着光芒的灵器滚落一地,大都完好无损。
事情发展有先有后,黎别曲睁开双眼,面上本带着些笑意,又强自压下,严肃道:“师父,事实因果我已看透,是珍宝楼先起火,狄三先才去救的。他没有故意损毁珍宝楼,是为保其中灵器,不得已为之!”
这番话一出,周围众弟子哗然,有的偷覷衔花城主,有的直接看向南吕。黎神捕不会说谎,既然如此,之前的言论便全数推翻,也就是说……
窃窃私语自身周传来,自知撒了谎的南吕脸上隐现慌乱之色,衔花城主却是不动不摇,随手拨弄着琴弦,轻笑道:“春执令这番言论,实在不负责,只看到珍宝楼起火,狄三先救灵宝,便定论无辜。你可知那火是谁放的,又是从何而来呢?”
黎别曲怔愣道:“……这。”
“说不出,是么?”衔花城主轻笑一声,又问道:“那我衔花应钟,是否确实被他所杀?”
“杀人,该不该偿命?”
“废去灵感,算不算轻判?”
“季清春执令,你还有何话要说?”
四个问题,问得黎别曲哑口无言,旁边的鸣木雀见他们竟仍想现场处置好友,心急则乱,上前一步,争论道:“城主只知应钟是三鲜所杀,可曾想过追溯源头?单凭一片血衣,就要他自废灵感,不觉无理么!”
“住嘴!”季清派素来与衔花城井水不犯河水,见徒弟竟然这般直言冒犯,总执令气得挥手一掌,直用灵力封上他的嘴,又出困灵绳将人锁住,怒道:“别曲,把他拖下去!”
黎别曲心中也觉得此事是父亲和其它掌门不讲理,但她作为季清春执令,亦是不可违抗掌门命令。只得无奈地看了眼狄三先,带着不断挣扎的师弟回到高台上,一众旁观的弟子中了。
少了妨碍,季清掌门再次看向狄三先,不愿再拖延时间,直截了当的命令道:“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