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粤坐在天之阁的垂帘后,盯着舞台上又蹦又跳的龅牙姑娘出神。
骁粤只将签文的一半告诉了祁宸,签文的另外一半是让他提防身边亲近之人。
他被祁宸禁锢久了,圈子就这么大,亲近之人更是少得可怜,除祁宸之外,莫非齐德隆和储玉,他该提防谁呢?
骁粤握着茶杯,盯着水波想得入神,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小郎君,想什么呢?”
杯子里的水荡出,打湿了骁粤的手和衣袖。
月牙儿不知何时从舞台上了二楼,在他旁边的垫子上坐了下来,斟了杯茶双手递到了骁粤面前:“对不起小郎君,今日在桃林我不知道您就是皇兄的……”她说着猛然低下头,“总之请原谅我!”
骁粤赶忙接下茶杯:“公主您能别拜我,我受不起的。”
月牙儿是个庶出的公主,母妃过世得早,从小养在老太后膝下,由于是个姑娘家且面貌丑陋,没参与过什么阴谋纷争,秉性顽劣却单纯善良。
月牙儿看了看楼下莺歌燕舞的舞台,又看看骁粤:“小郎君来这里看歌舞,不怕皇兄他生气吗?”
这……就是祁宸把他扔到这儿来的。
骁粤本想自己先回府,可祁宸像是只有派人守着他才放心,骁粤不想再让他胡思乱想,索性待着就待着,只是不料又遇上了这位小公主。
骁粤反问:“那公主呢?您又是来寻驸马的?”
月牙儿灌了口茶,不规整的牙齿被茶杯挡住,一张小脸毫无尴尬:“连您这个都知道啊?”
还真是……骁粤也就是胡乱猜的:“我只是听说您比较着急嫁。”
月牙儿顿时不乐意了,茶杯往桌上一磕:“本公主才不急,我虽然丑,但我不用远嫁和亲,总能嫁给自己喜欢之人。”
她说着扔了块枣花酥在嘴里,似乎对的容貌毫不在意,还颇为满意。
不过她虽看着傻傻,实则活得清醒自在,骁粤不禁想起了困在别院高墙之内的蓝珺瑶,女子生在皇家,或许丑陋一些更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骁粤忽然笑了,月牙儿咀嚼的动作微顿,花痴道:“您笑了……小郎君笑起来真好看。”
其实骁粤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称谓,问道:“公主为何一直叫我小郎君?”
月牙儿左手一杯茶,右手一块糕,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这个啊,是这样的,”她咬了一口酸角糕,“以前我每次去皇兄府上,总能见到不同的簪花奴,他们的名字实在太多了,还老换人,本公主一个都记不住,就干脆都叫他们小郎君。”
……原来如此。
骁粤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月牙儿口中的“郎君”不是指自己的郎君,是指祁宸的小倌。
可是什么叫名字太多?还老换人?
骁粤这该死的猎奇心又开始作祟了,问道:“您皇兄以前究竟有多少簪花奴啊?”
月牙儿掰着指头算了算,一脸说不清楚地摇了摇头:“记不清了,不过住在府里的倒是不多,也就十来位。”
那还不多??
骁粤想起来司库房里的那些画像,恰好是十二幅,那些应该就是住进过王府的簪花奴。
“不过您是所有簪花奴里,长得最好看的。”月牙儿补充道。
骁粤这八卦的闸门一开,就合不上了,为了不让帘帐外的随从听见,骁粤压低了声道:“公主,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
月牙儿举着油乎乎的纤细手指,眨巴着眼睛点头:“当然能,小郎君尽管问。”
骁粤压低着身子将头凑过去:“您皇兄养着那些簪花奴,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月牙儿也伸着脖子凑过去:“弹琴啊唱曲儿啊。”
骁粤皱眉看她——只是这样?
月牙儿看懂了他的表情,摇头补充:“那时候信王府夜夜笙歌,一群白生生的小郎君围着皇兄打转,好生快活,我也时常去参加。”
祁宸他!竟然带着尚未及笄的皇妹纵情声色!
这也太不像话了!
“然后呢?”骁粤追问。
月牙儿忽然失望地嘟了嘟嘴:“后来皇祖母怕我学坏,就再不让我去王府了,不过没关系,”他忽然又开心起来了,“我要及笄了,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公主府,有自己的郎君了,我也要多挑些个漂亮有趣的郎君,天天让他们陪我玩。”
骁粤:“…………”
原来这小公主好色好嫁、毫不矜持都是从祁宸那儿学来的,这真的是……
那信王府最奢靡的时候究竟有多少簪花奴?那祁宸岂不是夜夜都……
骁粤脱口而出:“祁宸他夜夜快活,皇上和太后都不管吗?”
月牙儿一愣。
骁粤的音量忽然提高,她隐隐觉得骁粤在生气,急忙一阵摇头:“没有!”
骁粤顿时有些后悔,小公主是个姑娘,他怎么能问那种问题。
可月牙儿像是对他那位皇兄太过熟知,脸都不见红一下,摆着手解释道:“簪花奴从不进千秋殿,都是住厢房或者耳房的,皇兄平日在前朝可忙了,那些簪花奴陪我玩耍的时候更多。”
原来不进千秋殿……骁粤略微松了口气。
月牙儿忽然嘿嘿一笑:“小郎君,听说您经常进千秋殿,您能进皇兄的书房吗?”
骁粤点头:“能。”
“你们都在书房里做什么?”
做……做什么?
他和祁宸在书房里做什么……
月牙儿又问:“皇兄的寝殿里还有一张山河图的转盘,可以掷飞镖,您玩过吗?”
??祁宸的寝殿里有那种东西?
骁粤根本没注意看,他甚至回想不起祁宸寝殿的桌子是什么颜色……他的注意力全都用在了别处。
“您怎么脸红了?”月牙儿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顺着骁粤的视线看向了楼下的乐师,“他长相一般啊,我皇兄抠脚趾都比他好看,不准看他!”
月牙儿伸出是跟油滋滋地指头,在骁粤的视线里一通乱晃:“你可不能三心二意,你要是乱来的话,我可是会把你的头砍下来的呦!”
骁粤笑了笑,抿了口茶,心说:真是得了祁宸的真传。
月牙儿将他笑了,以为他不以为然,鼓着腮帮子抢过了骁粤手中的茶杯,一脸郑重其辞:“皇兄都为了您再也不找别的簪花奴了,连皇叔那样百毒不侵的人都为了救您去揽苦差事,您到底喜欢谁多一点啊?”
骁粤蹙了蹙眉,明知故问道:“哪个皇叔啊?”
月牙儿:“本公主只有一个皇叔,你那就是威震朝野的神通候方裕物,方侯爷是也!”
这波吹捧……骁粤觉得这个月牙儿跟方裕物的关系也蛮不错。
骁粤言归正传道:“他揽了什么苦差?”
月牙儿一惊:“您不知道啊?”
骁粤摇头。他全天几乎都在祁宸的眼皮子底下,祁宸是根本不许他提方裕物三个字,更别说打听了。
月牙儿拍了拍手板,抖掉了多余的糕屑:“父皇知道皇兄要立您为侧妃,气得当场要下旨杀了您,皇兄说您死了他就殉您而去,父皇当时眉毛都绿了,还好我皇叔拿出了一本红皮卷,说是您给他的,叫什么……驭兵之术。”
……驭兵之术!?
“然后呢?”
“然后皇叔就跟父皇单独待了很久,忽然就决定不杀您了,还封了皇叔做了镇边将军出兵西洲了,皇兄也没被罚得太重,只是被戒鞭打了一顿,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骁粤闻言略微一怔:“……怎么会这样,”
这完全是骁粤的自言自语,月牙儿却道:“我也觉得很奇怪,那本红皮卷我之前好像看过曹镇抚使拿着的,怎么会在皇叔手里呢?而且皇叔还说是您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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