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粤:“…………”
祁宸说那本红皮卷是骁将军写给他的,怎么又会在曹谦手里?
照月牙儿这么说,方裕物拿到红皮卷并未第一时间交给皇上,他或许是对上面所记载的兵法仍有疑虑,他是为了让皇上觉得骁粤仍是有用之人,让皇上留他一命。
他是为了救骁粤才匆忙交出红皮卷……
不对,骁粤觉得不对。
如今方裕物受到皇上重用,还担起了镇边将军的要务,若此战拿下西洲边境三部,方裕物在朝中的地位必定更加坚不可摧,可问题是……这一切本该是祁宸的。
祁宸为什么要这么做?驭兵之术如此重要,他为什么要给方裕物?
骁粤忽然觉得整件事情都不对劲,曹谦是祁宸身边的老臣,他既然知道红皮卷的存在,为什么眼睁睁看着祁宸将驭兵之术拱手让出,祁宸将纳赏七珍赠给骁粤他尚且拼死抗议,何况是关乎东宫大业的驭兵之术,曹谦为何不反对?
……那本红皮卷有问题!
这是能解释一切的唯一可能。
骁粤按着这样思路往下想,难怪祁宸会让他亲手将红皮卷交给方裕物,因为比起他人,骁粤更能得到方裕物的信任……
月牙儿扯了扯的衣袖:“小郎君您怎么了?”
难怪祁宸对他说那些奇怪的话……难怪他让骁粤原谅他。
“小郎君您是不是身体不适了?”
“……”
“小郎君?”
月牙儿看骁粤的眉头越皱越紧,手里的茶杯愈渐倾斜,滚烫的茶水浇在了骁粤的脚踝上,被烫的人无动于衷,月牙儿却顿时大叫一声:“啊啊啊,对不起小郎君!”
骁粤猛地回过神来:“公主!!”
月牙儿被他的神色吓得一愣:“啊?”
“您能带我带我去找方侯爷吗?”
“啊?”月牙儿嘴角抽搐了一下,“您说错了吧?是找皇兄吧?”
骁粤神色紧绷,拽住月牙儿的手腕:“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方侯爷说,您快点带我去见他。”
月牙儿转了下发白的手腕,犹豫道:“可皇兄和皇叔经常吵架,您去找皇叔他会不会生气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骁粤道,“此事非同小可,可能关乎方侯爷的性命。”
性性……命!
月牙儿顿时神色一慌,她一紧张便结巴起来:“这么严重,那那……那可是皇叔他!”
骁粤:“他在哪儿?”
“皇叔他带着神…神机营的人午前便出发西行去…去与大军会合了!”
“出发了?”骁粤振身而起。
月牙儿也跳了起来:“是啊,估计都…都出花萼关了,真的那么严重吗?”
出关了……
不行!骁粤不能让他将红皮卷用到战场上!
他扒开珠帘扫视楼下,祁宸派来的人仍旧瑕不分神地盯着他,如果想跑出去只能……
“公主!”骁粤倏然回身。
月牙儿看着他。
“麻烦偷偷送我出城,再给我备一匹快马!”
月牙儿一脸迷惑:“做做…做什么?”
“去追方侯爷。”骁粤道。
第75章 第五卷 ·玉树流光照后莛(12)
出城后车夫驾着马车奔西而去,在竹林笼峙的密林间穿梭。
骁粤坐于车厢之内,凝神钻研着手中的地形图,为他掌着油灯的是月牙儿。
骁粤大学期间加入过马术训练营,本想着快马追上方裕物的队伍,可月牙儿却让骁粤换上了随从的服饰,在城门前随意雇了一辆三匹马的大马车,执意与他同去。
骁粤拗不过她,想着不能耽误工夫,而且自己对南粤的地势民风也不甚了解,二人便一同上路了。
夜深山林幽静,急促的马蹄与车轮声惊扰了林间的山雀,朦胧的月光从窗口照进车厢,月牙儿拔下了所有的珠钗翠环,戴起了面纱,看着倒像有两分姿色。
她盘腿坐在骁粤脚边,捧着油灯:“小郎君,皇叔他们出发六个时辰了,我们这样能追上吗?”
骁粤看了一眼图纸上标注的城镇位置,平静道:“自郦都向西行的道路有很多条,神机营运输火器的路线和方侯爷他们的行军路线不是同一条,我们盲目地追很难追上。”
月牙儿苦着脸:“啊?那我们怎么办?”
“看这儿。”骁粤白皙的手指在图纸上勾勒了一条线,“西洲的这三个部落,库车,温瓦,克托里,尤其是克托里,它处在紧邻南粤边境位置,常年为了周边的资源侵犯南粤地境,南粤的大军会第一个向这里的集结,方侯爷要去克托里必须经过……这里!”
骁粤指了指南粤边城的一个小城邦,月牙儿了悟:“是霖安!”
“不错。”骁粤道,“你皇叔带着大队人马速度一定不会比我们快,我们抄近道去霖安等他们。”
月牙儿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骁粤:“小郎君好聪明啊,难怪大家都说你是皋戌的玄策将军,玄策是什么意思啊?”
玄策……
这个骁粤还真没想过,他略微想了一下,道:“大概是智勇过人的意思吧。”
月牙儿笑得很开心,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骁粤的目光落到了地图上,耳边是仓促的马蹄声,窗外是灿烂的星空,他们已经出郦都城很久了。
这个时候祁宸应该已经发现他不见了,正在满城搜寻他的下落。
骁粤不禁想起了方裕物说过的话——他和祁宸必须死一个。
他早该想到的,祁宸一直认定了暗杀他的人是方裕物,他那么睚眦必报,怎么会主动求和。
所以…祁宸还是很在乎储位的,甚至连骁粤也是他谋划中的一环,即便他很是介意骁粤与方裕物见面,却还是利用了方裕物对骁粤的心思。
骁粤细思心痛至极,自古储位之争皆是你死我活,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可祁宸为什么要将他牵扯进来?方侯爷于他有恩,多次助他救他,他是万不能伤害方侯爷的,祁宸为何置他于不仁不义?
等等!
祁宸他又凭什么断定方裕物一定会相信红皮卷的真假?他……他又凭什么确定方裕物会将红皮卷呈给皇上?
难道是因为……
骁粤那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那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月牙儿有些犯困,趴在坐凳上,撑着眼皮看向骁粤:“什么不会的?”
骁粤的脸色很不好,月光和灯光将他分成两半,一半苍白而阴冷,一半悲伤而惶恐,鸦羽般的睫毛轻开轻合,缓缓摇头:“没事,公主睡吧。”
骁粤将自己外衣轻轻地披在月牙儿的身上,疲倦地闭了闭眼,脑海中响起了齐德隆的声音——
“骁粤啊,红颜未老恩先断,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骁韩云的身份特殊,注定你和祁宸之间不会有太纯粹的感情,他就算对你千好万好,你也应该继续保持理智。”
真的是这样吗?
骁粤又不禁想起了潇湘阁,那七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还陈列在他的房间里,它们此刻也像骁粤一般靠窗沐浴着月光。
就是这冰冷的七珍,让骁粤相信祁宸是认真的,让骁粤有一瞬真的以为祁宸会为他夷平成见的大山,也正是因为这份打破世俗伦理的偏爱,让骁粤相信了他的真心。
可是如果一切都像骁粤推测的那样,那骁粤还能凭什么去相信祁宸?
骁粤可以原谅祁宸拿他当棋子,但不能接受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颗棋子,他和祁宸不能这样,祁宸不能这么对他。
他骁粤忽然想起了祁宸看向他时那种锥心蚀骨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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