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心上的石头落地,闻秋时瞅了眼窗外夜色,又来了困倦。
这床铺了好几层软被,睡着舒服极了,他抬手落在外袍系带,拉开脱掉,准备睡一个好觉。
一眨眼,黑衣扔上屏风。
闻秋时着了件雪色里衣,指尖拨走肩头乌发,在床边一道幽深眸光的注视下,清瘦身影掀开被褥,利落地埋了进去。
他躺好后,见顾末泽垂眸,一手捏着底下被褥往外拽了拽,“你做什么?”
顾末泽:“我拿床被子,铺着睡。”
闻秋时疑惑的“嗯”了声,意识到顾末泽打算在地上铺床,不与他睡在一起。
“铺什么被子,地板又冷又硬,”
闻秋时本就给他留了空间,见状又往里面挪了挪,玉白的手探出,拍了拍松软枕头。
“你既然知晓对我并无欢爱之意,哪用避嫌,床这么大上来睡便是。”
“地面虽硬虽冷,一夜睡不着好觉,但比起与师叔共眠,惹师叔不自在,”顾末泽嗓音轻缓,说话间,语气从迟疑转为坚定。
“我宁愿在地面铺床睡。”
话音落下,一层被褥在他指节力道下,缓慢向外抽出。
闻秋时按住他的手时,被褥前进了指甲盖的微末距离,“我没不自在,你我又无男女之别,像往常那般一起睡便是。”
于是片刻。
烛火摇曳,照在屏风上多出的外袍,床边银勾晃动,一帘红纱垂落。
闻秋时近来倦意多,闭目没多久便睡了去。
顾末泽侧卧着,不知何时靠近了,漆黑的眼睛倒映出一个道袍身影。
他视线落在纤细长睫,沿着闻秋时精致的眉眼下移,在淡唇顿了顿,最后落到白皙脖颈间,底下宽松的道袍遮了余下所有春色,难窥一二。
顾末泽眼神晦暗不明,几许伸出手,骨节分明的长指捻起闻秋时一缕枕间乌发,绸缎似的触感。
他指尖微动,发丝立即温顺地缠绕上来。
顾末泽兴致盎然地玩了会,松开柔发,修长的手收回到被褥下,隔着层单薄里衣,落在青年细软腰身,将熟睡中的人一把捞到怀里,圈了起来。
半梦半醒间,闻秋时隐隐感觉像被什么禁锢了。
他难以动弹,不适地蹙眉。
不一会儿,闻秋时耳边又传来粗沉的呼吸声,离得过于近了,就像有灼热的唇落在他白嫩耳垂,准备把那火烧似的感觉带给他,恼人得很。
闻秋时吱唔了声,本能地翻了个身,试图摆脱这些困扰。
但翻身后,他腰肢一紧,后背贴上顾末泽紧实温热的胸膛,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
闻秋时倦意沉沉,不愿轻易睁开眼,但后颈一处尤为敏感的肌肤,被侵入里衣的吐息碾了碾,泛起酸痒,引得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绷紧了。
闻秋时无意识闷哼了声。
他昏沉沉睁开眼,发现腰间横着只手臂,顾末泽从后面将他圈到怀里,脸颊埋在他后颈,似乎在熟睡中,呼吸均匀绵长。
闻秋时见过睡姿差的,以往在道观,几个师兄四仰八叉地横在铺上。
他初去时,怕被哪位师兄的脚半夜踹脸,于是待在个小角落睡,后来熟悉了,一脚一个师兄脸,独占大半江山。
但师兄们睡姿差归睡姿差,也不会有抱着人睡的癖好,这般黏糊。
闻秋时记得顾末泽没有抱着人睡的习惯,抑或是其实以前也抱了,只是他不知道?
闻秋时掰动腰间的手,但箍着他的力道不小。
他近来倦意多,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折腾了半晌,长呼口气,转而拍拍圈着他的蛮横手臂,“醒醒,快勒死我了。”
顾末泽有所反应,松开了点。
闻秋时大喜过望,趁机掀开,整个人往内侧翻转,后颈顺势摆脱了灼人的吐息,但下刻,他又被顾末泽揽腰捞了回去。
闻秋时埋在被褥下的雪白裸足,不甘心地蹬了蹬。
他正欲扬起嗓音把顾末泽彻底叫醒,耳畔传来宛如梦中的低喃。
“......冷。”
闻秋时愣了下,停了挣扎动作,细细感知,后背传来丝丝凉意,他摸了摸顾末泽横在腰间的手,像块冰一样。
他想起上次顾末泽昏厥,全身冰冷,连心口都充满刺骨寒意。
原来是冷才抱着他......
烛火熄灭,室内一片寂静。
年轻男子睁着幽沉的眼眸,看着吐出“冷”字后,闻秋时将被褥往他这边堆了堆,随后一动不动窝在他怀里,片刻,重新传来细弱的呼吸声。
顾末泽手指收紧,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第59章
次日一早。
贾棠忍着宿醉头疼,从地上坐起来,敲了敲酸疼的颈肩。
天边晓光初现,微凉晨风吹入室内,此地独他一人,桌面酒盏东倒西歪,几个骰子洒在地上,烛台上的灯火也熄灭了。
满眼寂寥之景,贾棠惆怅叹口气。
顾末泽就罢了,师父竟也丢下他独自回去了。
哼。
贾棠揉着眼睛准备出门,想起房间有张床,回头瞅了眼屏风。
一件眼熟的天云服,另一件.....
贾棠依稀记得昨夜顾末泽说起‘心上人’的事,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暧昧不已的表情,做贼般轻手轻脚绕过屏风,红罗帐后,隐隐两道身影挨在一起熟睡。
他轻手掀起红纱,床榻上,顾末泽怀里抱着一人。
那人掩在被褥下,呈现出的身形轮廓纤瘦,乌发凌乱散在枕间,白皙脸颊埋在顾末泽颈窝,遮得严严实实。
贾棠看不到,心痒难耐。
他立在床边努力朝内探去头,又瞅见对方漂亮细致的下颌线,雪白脖颈,以他多年经验,定是个美人!
那人动了动,似乎要醒了,一只莹白赤足率先从被褥里探了出来,圆润的脚趾透着点粉,微微蜷着,长腿略一伸展,雪足有气无力地蹬了蹬。
贾棠眼皮一跳,匆匆忙忙收了视线,目光转到顾末泽脸上,表情一下狰狞了。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
好福气啊混蛋!
贾棠做出张牙舞爪的动作,打算恶狠狠将人拍醒,这时,埋在顾末泽颈窝的脸颊动了动,露了出来。
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贾棠豁然睁大的眼眸。
刚睡醒,秋水似的眼眸四处张望,透出些许懵然。
看到床边伸出‘利爪’的石化身影,闻秋时疑惑地歪了歪头,对上瞳孔骤缩的徒弟,闷声道:“你干嘛?”
话语落下,一声崩溃怒喝冲破云霄。
“啊啊啊啊啊——”
“顾末泽,你这畜生对我师父干了什么!!!”
花楼上空抖了抖。
大门外,四周空气跟着颤了颤,随后重新陷入凝滞。
门口长阶与街道相通的地方,大清早围了不少人,中间部分,左侧站着一个抱琴的白衣女子,右侧立着一个抚花的红裙女子,两人皆戴面纱,身后一边跟着药灵谷的人,一边跟着南岭的人。
两者在花楼外相撞,气氛微妙。
周围路人已经看傻了眼,对这难得的奇观拍手称绝。
修真界有个美人榜,第一第二轮流坐,不是南绮罗就是北莫莫。
南绮罗是南家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从小一纸婚书伴身,那时楚家下任家主不知道是谁,但家主夫人已定了她,因而,南绮罗算是被南家和楚家两家千娇百宠长大的。
她自幼被养在闺阁,旁人也不知道容貌,直到豆蔻年华险些香消玉损,被闻郁救下后,才逐渐出现在世人眼中。
那时众人才知晓,南绮罗生了一张倾城容貌。
一袭红裙,举手投足婀娜多姿,惹得一众青年才俊喊出“人人争当楚家主”的口号。
当时南绮罗风头无两,毫无争议的修真界第一美人,直到不久,北域出了个北莫莫,据说姿容犹如出水芙蓉,清冷气质好似天外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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