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妥当, 马仆到越潜跟前来,态度恭敬:“越侍, 车准备好了。”
越潜登上马车,赶着车绕了别第半圈,从别第正门经过, 正门外有条平整的大路通往都城。
别第的奴仆时常见到越潜驾车出行, 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每每昭灵回宫,越潜不用贴身服侍, 他的日子过得相对清闲。
马车一路驰骋, 来到热热闹闹的城墙外围,所谓的城脚下, 那里自发形成一个早市,附近的百姓每日清早会过来赶集。
越潜下车,一头钻进早市, 等他从人群中出来,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把那袋东西放进车厢,越潜赶着车往南城门的方向驶去,他向守城的士兵展示允许通行的公凭,穿过南城门, 进入都城。
马车继续向前,抵达下房,越潜将车停在下房的马厩前,一名马仆立即过来牵马。
越潜步行前往宫城大门,此时宫门外已经守着不少随从,他们都在等候来自宫中主人的差遣。
这两日公子灵都没有出宫,他的随从终日无所事事。
越潜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巳时刚到,他便离开宫门,前往下房的马厩。
驾上马车,越潜赶往城南码头,这段从下房到城南码头的路,他往返数次,谙熟在心。
越潜抵达码头时,一艘来自囿北营的大船正在缓缓靠岸,船上有划桨的越人奴隶,还有随船监督的士兵。
大船靠稳后,士兵开始吆喝,叫奴隶奴隶搬运装鱼的大筐,把大筐抬上岸。一名年轻瘦高的奴隶与人协力搬动一只大竹筐,缓缓登上岸堤石阶,他卸下沉重的竹筐,顾不上歇口气,连忙抬头往码头四周张望,神情急切且期待。
在车水马龙的岸边,樊鱼从中认出一个身影,顿时喜出望外。
他一时太过高兴,竟没留意监督士兵的催促,眼瞅着士兵挥动的鞭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倏然士兵举起的手臂,被一名锦袍男子大力钳住。
士兵大吃一惊,正想把手臂抽出,却是被扣紧不放,对方的力量惊人。
越潜的眼神令士兵感到畏惧,而且此时士兵也已经将这名穿锦袍的人认出。
士兵嘟囔:“做什么,放手。”
越潜放开士兵手腕,并塞给士兵一小袋铜贝,然后把另一只手提的东西扔给差点挨鞭的樊鱼。
樊鱼赶紧接住越潜扔来的东西,紧抱在怀中。那是一只大布袋,沉甸甸很有分量。
在场的士兵自行分钱,正好平分,看来对方算过人头。
大布袋里头装的只是粗粮,粗粮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士兵一般不会抢夺,何况越潜也已经贿赂过士兵。
得了好处的士兵,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由越潜与樊鱼交谈。
越潜询问:“你和常父近来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坏不到哪去,好也好不到哪去。”樊鱼压低声音,边说边抬了下脚,脚镣声作响。
樊鱼说这些话十分淡定,他已经完全适应苑囿的生活,不像越潜还在苑囿时,他常因为苦难而抱怨。
越潜默然,每当在码头见到樊鱼,他总感到愧意。
“阿潜,常父让你以后少往来。”
樊鱼瞟眼岸上形形色色的人群,几乎是咬着越潜的耳朵说:“常父说你身份不同,在融人里头生活要千万小心,别惹人注意。”
“我什么也不是。”越潜摇了下头。
他曾是云越王之子,如今云越国已经灭亡多年,就连他也不在意自己是什么,自己什么也不是。
樊鱼打量越潜身上的衣着,难掩羡慕之情,喃喃道:“比我们都强。”
大船即将离港,士兵撵赶岸上的奴隶赶紧上船,樊鱼依依不舍和越潜相辞。
越潜目送樊鱼返回大船,看着他回到越人奴隶里边,他和其他奴隶同样褴褛,眼眸里同样没有神采,他只是无数苑囿奴中的一员。
忽然,樊鱼转身朝越潜挥了下手,用口型说着什么,即便无需口型,他那眼神已经传达意思。
你去吧。
数名奴隶执着木桨整齐划船,樊鱼在其中,曾经越潜也在其中。身为奴人的生活,越潜从未忘记。
大船远去,消失在视野,它将返回囿北营。
越潜坐上马车,驾车前往都城中心,与大船前行的方向背道而驰。
马车前往城中西市,在热闹的西市里头穿行,越潜并非是前来购买物品,而是要去一处酒客聚集地。
西市的酒肆,可能是寅都最有名的地方。
这里是寻欢作乐的去处,有着无数酒妓和一掷千金的酒客。
寅都是一座极其繁荣的都城,城中汇聚各国的商贾与游学的士子,他们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城中酒肆,在酒肆里谈生意,在酒肆里醉生梦死。
越潜的马车行驶在通往西市酒肆的道上,与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交错,两车并行过一小会儿。越潜注意到那是一辆安车,车厢有屏障,车厢里头坐着人,驾车的马夫是个年轻小厮。
两车渐行渐远,坐在安车里头的人推开窗,伸出一颗脑袋往后方张望,正是郑鸣。
郑鸣家就在城西,昭灵近来几乎不差遣他做事,尤其这两日昭灵在宫中,郑鸣百无聊赖,夜宿妓家,此时才从妓家出来。
真巧,竟在这儿撞见越潜。
越潜的马车在一家酒肆门前停下,他从车里取出一只漆盒,不知漆盒中装的是何物,看着不重。他携带盒子,进入酒肆,似乎要与什么人,在里头碰头。
午时,越潜才从酒肆出来,他手里的漆盒不见,空着手出来,衣兜里兜着什么东西,鼓鼓的,很可能是钱财。
越潜径自登上马车,正身而坐,手执辔绳,神情自若,其实自从他出酒肆,余光就瞥见一辆停在附近的安车,还有郑鸣那颗从车中鬼鬼祟祟探出的脑袋。
此时心中早有意料,也不惊诧,越潜淡定的驾车,离开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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泮宫有山有林也有湖,坏境极佳,秋日到来,落叶缤纷,学子们在湖中泛舟赏景。
昭灵与两名学子同船,一人是守藏史景仲延之子景鲤,另有一人是岱国国君之子姜祁。
姜祁是岱王的第六子,奉岱王命出使融国,说是使臣,其实是质子。姜祁自此在融国居住,入读泮宫也有些时日了。
身为小国的公子,姜祁在融国受到礼遇,还能跟融国公子同船,是莫大的荣幸。
船儿轻轻荡漾,木桨被搁放在一旁,放任船身随波逐流。
姜祁坐在昭灵身边,讲述他到许国拜访名师的经历,他曾在半道遭遇盗贼,随从被杀,只得亲自与盗贼搏斗;也曾在许国受到刁难,被困在客馆多日,只得借机逃走。
姜祁扫去落在身上的一片枯叶,他娓娓讲述:“那年秋时,我正要准备离开许国,在江畔渡舟,遇见一位窈窕多情的渔女。与她一夜亲好,许她一年后相会。”
“不想两年过去了,此时思来,真令人愧疚。” 姜祁提起这事,颇为唏嘘。
景鲤听得入神,叹道:“祁公子真是痴情人。”
身为一国的公子,出游途中处处留情是寻常事,对待一位萍水相逢的渔女,也能做到念念不忘,似乎挺难得。
昭灵躺在船上,以手臂做枕,他眯着眼,模样很是惬意,徐徐道:“在我听来,分明是无情。”
景鲤很诧然,姜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身子向前倾,作揖道:“灵公子请讲。”
对于情爱这种事,昭灵不擅长,也缺乏阅历,只不过是心里这么认为,便就说出口来:“若是图一时欢愉,就不该许下诺言;若是真心相爱,又怎么忍心违背誓言。”
景鲤合掌赞道:“没成想,灵公子才是真正的痴情人!”
姜祁以袖掩面,应和:“真是令我无地自容。”
旁边有一条靠得很近的船,船上有两名划桨的仆人,载着一位肥胖的年轻男子,正是昭瑞。昭瑞显然也听到昭灵的话,起哄:“八弟这是爱上哪个女子,这般情深义重!”
昭瑞话语声落,景鲤和姜祁跟着起哄,让昭灵也讲讲他的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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