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家仙门的长辈和宗师们全都一言不发,场上一时尴尬不已。
明明是仙宗内部事务,现在苍穹派也请了魔宗的人待若上宾,现在被这个小魔头一搅合,果然处处受阻。
可偏偏前一阵和魔宗的人刚刚联手御敌,这位魔宗小少主更是屡建奇功,甚至对不少人都有恩,就算是陈封和宇文瀚这种辈分最高的长辈,对他都礼让三分,别人又哪敢和他翻脸?
宁夺站在不远处,静静向元清杭看了一眼,眼中神色难辨。
元清杭心中怒气早已蓬勃,索性也不再忍,站在长席前,声音清晰有力:“刚刚宇文公子问我,魔宗到底要不要索赔。我想了想,既然诸家仙门都毫不客气,我们自然也不该大度。”
他脸色冰冷,眼神锐利:“我们魔宗在此事中,不仅毫无过错,从始至终更是被泼脏水,诸位被人蒙蔽,对魔宗大开杀戒,主动挑起围剿追杀,我们魔宗的人,枉死的人又何止百千?”
一群仙门宗师脸色凝重,一时无人反驳。
元清杭又道:“仙宗人士的命是命,值得数千灵石,难道魔宗的老弱病残,他们的命就不是命?既然都是受害者,那么今日我就也要替魔宗的亡者要点赔偿,也讨一个公道!”
陈封默默不语,他身边几位宗主也都眉头紧锁,终于,百草堂新堂主硬着头皮开口:“元小少主,此事现在已知是宁程设计诬陷,才令得仙魔两边误会,要索赔,魔宗也该向苍穹派……”
元清杭高声道:“我不算那么多。不辨是非、听信谗言、妄开杀戒的是谁,我就找谁。现在在诸家仙门手中都有无辜魔宗的鲜血,要不就偿命,要不就赔钱安抚家眷,不是很公平?”
他也不看宁夺,又重重冷笑一声:“宁小仙君仁义傲气,不愿自己邀功,可我们魔宗没有那么白眼狼,今天我也一并把他的事拿到台面上说清楚!”
霜降立刻接上话,声音甜美婉转,却同样清晰大声:“诸家仙门要把苍穹派拆骨分肉,也算合理。可自古以来,就算是战后瓜分战果,也有论功行赏一说。”
她俏脸一板:“诛杀商渊,大家固然都有功劳,可最后自爆金丹,舍身取义的,可是宁小仙君,若不是他舍了金丹修为,只怕今天诸位的席位,还要再空出一半来。哪里轮得你们教唆门下弟子羞辱功臣?”
元清杭冷冷环视对面众人:“所以怎么,诸位打算只赞一句少年英雄、顾念苍生,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么?”
好半天,才有人皱眉道:“宁小仙君的功劳,大家自然都看在眼里,可他自己就是苍穹派门下,又算是为自家叔叔宁晚枫雪冤……这笔账怎么好算得清?”
元清杭道:“哦,说到宁晚枫,这笔账的确算不清。他在当年仙魔大战中,可是救过不少仙宗中人的,可多年来却无一人帮他说话伸冤。他们宁家叔侄二人,一个沉冤多年,一个又为天下苍生舍弃了一身修为。”
他手中白玉黑金扇“啪”地赫然打开,斩虹刀魂的残余气息隐隐散开,衬着他白皙手腕:“依我说,宁小仙君才是最该被赔偿的人,无论苍穹派拿出多少来,起码都要分他一半,才算是账目清楚,问心无愧。”
大殿内一片安静,诸位仙门长辈个个脸色各异,想要反对,却又不好开口。
可若是真的将宁夺也列入补偿名单,再加上虎视眈眈的魔宗,苍穹派这点赔偿,诸家还能分到多少?……
良久后,人群边,宇文离微笑开口:“看来魔宗和苍穹派之间的确情谊甚笃,利益绑定。”
他不说元清杭和宁夺情谊深厚,却说是魔宗和苍穹派有牵连,叫人一听之下,便隐约觉得疑心暗生。
元清杭心里本就怒火滔天,此刻又听他语意模糊,更是不愿再忍。
他点了点头,转身纵到宁夺身边,和他并肩而立,朗声道:“我敬宁小仙君君子之风,侠义无双,对他向来倾慕敬重。”
不理众人惊愕目光,他看着宇文离,淡淡道:“宇文公子,你不就是想暗指我和宁小仙君暗通款曲、私下勾结么?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说得对。”
他转头看向身边俊美安静的青年,眼眸晶亮,傲气逼人:“在我心里,他本就胜过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他的生死福祸,更是重逾千斤。”
他和宁夺之间的情谊深厚,众人早都看在眼里,可元清杭这样宣之于口,却似乎又不仅仅是朋友之情,甚至不止知己至交。
一时之间,众人心里全都隐约想到了什么,有人暗暗惊愕,有人不停摇头,可面前两人一个英俊沉静,一个神采飞扬,就似一对无暇璧人,远远望去,竟让不少人心里暗暗生出一丝自惭形秽。
宇文离望着他和宁夺,扬了扬眉:“元少主,自古仙魔殊途,你这般行事恣意,却将宁小仙君置于何地?”
元清杭正要抢白,身边宁夺却淡淡开口,声如清泉漱玉,清冷悦耳:“宇文公子。”
他一向话少,这样清冷冷几个字,殿内竟然同时一静,无数人都不由自主心里一动,想要听他想说什么。
宁夺静静站立,脊背挺直,目光清澄:“对一个人心有爱慕,本就没有什么好羞耻。若两个人互相爱慕,那就更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大殿中,忽然安静地落针可闻。
厉红绫默默端起一杯酒,昂头灌了下去,
宇文瀚呆呆望着场中,手中茶盏“仓啷”一声,跌落在地,碎成片片。
宁夺看向宇文离:“宇文公子,只可惜真正的两情相悦,想必你此生从未知晓,以后也再没机会体会。”
他的目光平静又温和,似乎不带任何攻击,可其中那微微的怜悯,却像是一道鞭子,狠狠抽中了宇文离。
宇文离脸上的温雅淡定再也维持不住,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的澹台芸,瞥见她苍白清冷的脸色,心里更是痛苦焦灼。
他唇角的微笑僵硬,一双凤目淡淡垂下,眼中闪过一丝充满嫉恨的杀机。
大殿上,年轻一辈们缩在后面,又是激动,又是好奇,可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觉得满心憋得难受,而那些仙宗的掌门和宗师们,却比他们更加坐立不安。
现在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正在商讨对苍穹派的清算,怎么就能歪到了儿女情长、一片旖旎上去了?……
终于,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语声极不自然:“元小少主的意思是,要和宁小仙君一起,反过来找各家仙宗索赔?方才澹台家的赔偿你们已经拿走了大半,若是再这样贪得无厌,只怕诸仙门平摊下来,所剩无几。”
立刻有人附和道:“诸家仙门死伤惨重,和苍穹派的恩怨乃是仙门内部纠纷,理应先关起门来解决完毕,魔宗再来纠缠不迟。”
元清杭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这种事,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的。我得问问我的两位师父同不同意。”
厉红绫坐在桌边,举手理了理鬓边发丝,嫣然一笑,冷艳逼人:“我们小少主和宁小仙君再惺惺相惜,魔宗和苍穹派之间的血海深仇,也不能不算。要我说,自然是先等我们魔宗把苍穹派搬空了,你们仙宗再来瓜分。”
没等那些仙宗的宗师掌门变脸,她已经赫然起身,向着殿外叫道:“姬半夏,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远远的,四处山中传来一阵轻轻冷笑,姬半夏阴沉沉的声音在山谷中荡起阵阵回响:“来了。”
随着他话音,一个独臂的魔宗青年跃进大殿,向着厉红绫和元清杭翻身拜倒:“小少主,左护法,姬半护法带着数千死难者家眷亲人,正守在千重山下,说要找仙宗和苍穹派要一个公道。”
正是赵庭安。他又抬头看向宁夺,神色恭敬无比:“姬护法还说,宁小仙君此去万刃冢,帮魔修兵刃寻得无数兵魂,那些魔修战力大增,个个感激不已。”
宁夺温声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赵庭安语声傲然,大声道:“那怎么行?我们魔宗的人恩怨分明,众位兄弟也已经聚齐在山下,叫我带话上来,说宁小仙君但有任何困难,大伙儿拼了性命,也要帮宁小仙君解决了。若是有什么请求,那大家更是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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