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夺手握符结,低声道:“你小心。”
元清杭冲着他微微一笑,黑发在浪中飘飞,发间金环隐隐闪光:“一定。我还要看着我的小七君重塑金丹,站上剑修第一人的山顶呢。”
足尖一点,在浑浊水波中滑了出去。
淤泥中符线阴寒刺骨,锐利如刀,他慢慢动用灵力,一点点将符线拔起,收在掌心。
身侧浪涛不停冲来,砸在他身上,几乎无法站稳,他奋力稳住身形,慢慢沿着符线的方向行走,不一会儿,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就在这时,忽然之间,他手中的符线就是轻轻一颤,他猛地顿住脚步,一股可怕的心悸忽然传来。
似乎只是一点小小的波动,可是却叫人莫名不安。
腕上的半只镯子忽然微光一闪,其中的那颗宝珠光芒流转,急速转动。
元清杭低头看着那镯子,心里猛地一颤。
——有感应,另一只镯子的主人宁夺那边,有什么变故?!
他手掌颤抖,正想不管不顾,扔下手中收拢了一半的符线赶过去,忽然间,身后的水波中,一道无声的锐芒急刺而出。
元清杭时刻都在警惕,又怎么会被这一下偷袭击中,身形在水波中一晃,借着水流之力,身影宛如灵动游鱼,瞬间闪过。
一片昏暗水流中,宇文青峰的脸终于隐约显出。
他手指微抬,一道道寒光四射的符线在元清杭身边悠悠浮起:“元小少主,又见面了。”
元清杭咬紧了牙,也不搭理,一簇黑色毒针顺着水流射了过去。
宇文青峰轻笑一声,身影瞬间消失在水波里。
他的瞬移术本就可怕,在水中有浮力相助,竟比在陆地上更如虎添翼。
元清杭盯着空无一人的水底,忽然一转身,手中白玉黑金扇赫然打开,挡住了背后几根悄然射近的符线。
宇文青峰鬼魅般的身影在他身后显出,语声飘忽:“元小少主,你不担心符线那头的人?”
元清杭心里像是有火在烧,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就算是没有了金丹,也能把你两条手臂都砍了。怎么样,你的伤都好了?”
宇文青峰也不生气,手中符线密密如织,在水中荡漾飞来:“宁小仙君担心你,手中的符结不敢松手,可就束手束脚。”
符线织成了一片大网,如同撒向鱼儿的渔网,兜头向元清杭罩下:“应悔剑纵然厉害,只可惜储灵符总归有限。你猜猜看,他用完了储灵符后,又知道你在这边遇险,舍不舍得走?”
元清杭扇中银索当空迎去,绞住那片符线大网,用力一扯:“那你猜他有几百张储灵符?你再猜猜他杀光你那些属下,只需要动用几张就够?”
宇文青峰微微一笑:“那边围攻他的人,可不太好杀。”
元清杭心里忽然一沉,咬牙冷笑:“总不会是宇文离在帮你。”
宇文青峰笑吟吟道:“儿子帮老子,又有什么稀奇?”
元清杭怒吼一声,手中毒针不要钱一般狂撒出去:“你要不要脸?宇文离从小就被你抛弃,现在又来引诱他帮你做坏事!”
宇文青峰身形比泥鳅还要滑腻灵动,身影在水中忽隐忽现,每一次出现,都在完全意想不到的位置:“怎么是坏事?他毕竟是我唯一的血脉,我有什么好事,自然想带着他一起。”
元清杭一边和他激斗,忽然冷不防道:“这水下的东西好珍贵啊,你谋划了总有十来年?”
宇文青峰叹了口气:“也不用这样套我的话,我承认就是。既然你知道我处心积虑,却又一再破坏,又怎能怪我不顾你我叔侄之情?”
元清杭嘴里和他答话,心里却早已经急到不行,假如真是宇文离在那边攻击宁夺,以他狡猾机智,只要想方设法耗尽宁夺的储灵符,宁夺岂不是只有必败的份?
急着想要脱身,可宇文青峰的攻势却骤然加快变急:“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你可要想清楚,去救你的宁小仙君的话,这边的阵就破不了,姬半夏那边就会挣不住。”
他脸色怜悯:“到时候无数农舍被淹,千里良田变成泽国,你又于心何忍?”
元清杭忍无可忍,白玉扇的十几根扇骨激射而出,杀机毕现:“你放屁!明明是你害人,却想叫我内疚!”
宇文青峰轻叹一声,身形贴着数十道杀意堪堪闪过:“好侄儿,你和你爹一样,就算是一只狗死在你们面前,你没有及时去救,都会难受自责一阵子。”
元清杭正要接着痛骂,忽然之间,手腕上的灵镯又是微微一亮。
这一下,宝珠的转动却比刚才更急,在镂空的花纹中,旋转激荡,像是焦躁不安。
宇文青峰术法修为本就精湛,一眼看去,便轻笑了一声:“另一只戴在宁小仙君手上吧?一雌一雄,主人有难,另一边便会感应,上古之物,果然有灵。”
元清杭脸沉似水,忽然举手咬破了中指,一道血箭在水中迅速湮开,四周浑浊黑暗的水域中,顿时一片暗红。
“水中有毒,遇血加倍。”他身形急退,“宇文堂主,记得及时清洗你双臂伤口!”
再不回顾,他转身在浪涛中急速游动,向着宁夺的方向奔去。
第201章 灵髓
前面水流汹涌,冰寒刺骨,元清杭顺着水流,急速前行。
绕着竖瞳半周,手中牵引的符线越来越短,前面按说应该就是宁夺握着符结在等待,可是元清杭心里却“怦怦”直跳,悄悄在身上贴了张隐身符,无声在水中潜去。
手中符线一紧,元清杭手掌猛然一收,身子像箭一样蹿了出去!
铺天盖地的水波中,一座亭子正无声伫立在眼前。
——不知何时已经被浪涛连根掀起,却诡异地没有散架,完整地沉入了水底,一片浑浊动荡中,那小小的亭子里却水波澄澈,里面隐约透着静谧。
一群群水族鱼虾的尸体在亭子周围翻卷,更加衬托出这小亭子情形诡异莫名。
元清杭正要悄悄靠近,忽然间,面前水波一分,一道锦袍身影在浑浊中隐隐现身。
宇文离脸色苍白,右臂绑在胸前,手中握着一个符结,遥遥一举。
元清杭眸子猛地一缩,死死盯着那个他亲手交到宁夺手中的符结:“……”
好半晌,他才道:“宇文离,你已经无可救药了么。”
宇文离静静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无数复杂情绪,半晌才淡淡道:“芸妹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就不能建功立业,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他一字字道:“宇文家的一切,我都不要了。祖父如何偏爱你,我也认了。从今以后,我要什么,都自己挣。”
元清杭冷冷看着他:“从来也没有人要抢你的东西。你失去的一切,都是你靠本事自己败掉的。无论是亲情,还是澹台小姐的爱意。”
宇文离俊秀脸庞在水波中荡漾扭曲,漠然道:“你这种受尽万千宠爱的人,永远不知道别人为了保住一点东西,有多千辛万苦。”
他不再多谈,身子往旁边一偏,让出了亭子的入口:“不想进去看看吗?宁小仙君在里面等你。”
元清杭望着前方四壁透明、清澈一片的亭子,缓缓道:“遮蔽阵?”
宇文离道:“元小少主总不至于这个也看不出。”
元清杭一字字道:“我怎么知道宁夺在不在里面?”
宇文离淡淡道:“你有选择么?无论是已经被我杀了,还是被困在里面,你总得确认一下,不然怎么甘心?”
元清杭点点头:“你说得对。”
他身子往前一蹿,笔直向着空荡的亭子入口冲去。
身子和宇文离交错而过,他擦着宇文离的耳朵,轻轻道:“别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可你该知道,若是宁夺有事,我会把你切成一万段,绝不会比澹台明浩少。”
……水波一荡,眼前一花,元清杭已经踏进了亭子中。
里面空阔一片,比从外面看到的何止大了千百倍,目力所极之处,却根本没有了什么小小湖心亭,而是满地的连绵沟壑,纵横伸展,连着远方,无穷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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